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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鹰嶷(3)

我不知道天翔是什么人,也不便多问。我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名去吧,快去快回。

我们在街道上走。我们这个岛叫翡翠岛,是渤海湾一连中岛屿中最大的中心岛。岛上的小城宁静清洁,很有海上仙境的味道。只是规模太小,一条马路三盏灯,一只喇叭满城听。城中主干道名为翡翠路(其实与岛名重复),不消半个时辰就走到尽头。小鸥领我拐人土路,朝海边一座渔村走去。

土路无人,小鸥突然温柔起来,拐着我的路膊,直往我身上靠。她扬起小脸,眼镜片闪闪发光,问:辛远,你哥这次回来,捎了不少钱吧?

我点点头:嘿,他说这钱圉给我们结婚用。你问钱干什么?小鸥说:你去天翔家看看,咱们出来再商量。

我很快明白小鸥的意思。在一座海带草为屋顶的破旧的房子里,我看见失去双臂的天翔。他倚着门框,老远朝我们笑。笑容是苦涩的,因为他无法向我们招手。小时候,天翔到村中变电所玩要,不幸被高压电击中,失去双臂。他的母亲神经失常,只会痴笑。父亲从不回家,不知在何方流浪。老奶奶把他拉扯大,现在也卧病在床。

天翔是有志少年,一直坚持读书,且成绩优秀。他会用双脚做各种活计,烧饭、扫地、捡破烂,至还会钓鱼。他只有十四岁,支撑着整个家庭。但是,下个学期他不得不银学离校,原因很简单:没钱!

小鸥关切地问:你还差多少钱?一千?两千!

天翔低头叮着自己的脚趾头,大脚趾一翘一翘。他声音低得蚊子叫

让人几乎无法听清:不用么多……有六百块,我就过得去……小鸥转身看我一眼,意味深长。她说:天翔英语特棒,你相信吗他肯定会有出息。将来,大学有特招生名额,我们会看见天翔成为一名大学生!

接着,小鸥与天翔练习英语对话,喃里咕噜,我一甸也听不懂。但我看见天翔眼睛里放出异光,俅一棵浇过水的植物,显得精神抖撖。

回家路上,我对小鸥说:我把天翔包了。

她似乎没听懂,站住脚仰望我的面孔。我的神情肯定十分庄重,一字一甸地向她解释我包他上学期间一切费用,直到大学毕业,如果真的有特姻生的话。我马上拿出五万块钱,用天翔的名义到银行开户,给他存上,存新由你保管。我没料到小鸥的反应如此强烈她降大眼睛看了我几秒钟,跳起来接住我的脖子,一阵狂吻。我得说,弟弟和她显然没有操练接吻,她鸡啄米钮的一个劲儿吻我脸颊,眼镜框撞得我额骨生疼。但我无法推开她,因为她契了。一个姑娘流着汨吻你,你能拒绝吗了她说辛远,你真好。我真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好。

我心里有行善的冲动。虽然我知道,这对于我扮演辛远的角色不太有利。我很富裕,可以并愿意向岛上任何弱者伸出援助之手。行善能洗涤心灵的灰垢,并可以减轻罪恶带来的压力。我追求一种新生活,必须行善,必须常伸施援之手。回忆往事,让我时时悔很,我镓一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急需沐浴,任清水冲刷每一个汗毛孔里的污泥……

不过,翡翠岛人少眼浅,人们很快就会把目光聚焦到我的钱包上。如何转移这些目光我得想想办法。

我回到楼上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看股市行情,一边在黑板上练粉笔字。这就是我目前生活的写照召一方面,我放心不下弟弟的操盘,一方面我又要尽快成为一名合格的语文教师。

前天,学生们返校,我闹丁一出笑话。检查暑假作业,我纠正孩子们常出的几个错别字,这就免不了要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没想到,我刚拿起粉笔写了两个字,就听见背后传来同学们赜畴的笑声。我问:谁站起来告诉我,这教室里发生什么可笑的事情?

真有一个光头小子站起来,指着黒板说:老师,你的字退步了。敢情也我们一样,放了暑假光知道玩吧?

学生们哄堂大笑,闹得我满脸通红。

我决心把粉笔字练好.说来撕愧,我使用的字帖,竟是写满弟弟手迹的。

笔记本、我们双胞胎兄弟的笔迹本来很接近,只是我的字退化了,不如辛远的手笔俊逸有力,这是一个破绽,必须立即补上,否则让宫校长看见,批我一顿尚且不说,还容易引起怀疑,我顶着夏日的暑气,颍上冒着油汗,一笔一划在黑板上认真写字……

天堂岛股票走势图忽然波动起来。我奶下粉笔,立即伏在电脑荧屏前,屏息观察盘面动静。我仿佛看见弟弟的身影,他正挥臂搏击于股海的波涛之间……

6.难题

公司同仁中有不少人恨我,这点我心中有数。恨我的原因多种多样,但主要是嫉炉。比如财务部的莫小华,挺温柔挺美丽的一个姑娘,我从没得罪过她,至有些喜欢她,她却恨我很得牙根痒痒。真是莫名其妙!若非哥哥提前交代给我人事关系联络图,没准我就掉在陷讲里了。

莫小华根我,是由蔡经理对我实行二套特殊政策引起的。她让我享有经理特权,可以在酒店、桑拿以及其他各种娱乐场所签单消费。这可把我美坏了,大把花银子无所顾忌,一头扎进安乐窝,乐不思蜀。过后,莫小华拿着支票到处结账,最清楚我花了公司多少钱。一样是人,她能不眼红生气吗7 蔡经理还严厉禁止她乱说,若泄露财务机密,立马炒她鱿鱼!莫小华就用甜蜜的笑容迷惑我,背地里却一笔一笔记着黑账,以备变天时拿出来做证据。她是副经理贝宁的心腹,但隐藏很深,许久以后才被蔡经理发现。

我不知道哥哥换了环境有没有遇到难题,我这边却是难题不断。在家时,哥哥虽然详尽地介绍了各种人物,并预备好处理紧急事务的各种方案,但真遇到难题,还要靠我自己急中生智,逐一化解。有人给我出难题是怀着恶意,也有人满怀善意,却把我难得张口结舌。我们咨询部有一个搞技术分析的小姑娘,名叫冯男男,特崇拜我。鲫是在我进入鹰巢之前,堵住去路,缠着我讨教技术难题。我是个腰品,虽然每天恶补证券知识,肚里也没几两油水。而冯男男毕业于财经大学,科班出身,她提出的问题深奥难懂,我哪里解答得了?面对她的难题,我就镓生生嚼碎一个红辣椒,张口结舌,满脸通红。

她两眼闪着天真的光亮,看着我问:你恙么啦?

我说:紧张。为什么! 我就胡扯:因为你太漂亮了。一看见你脸颊上两个酒窝,我满肚子的学问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冯男男梧着嘴笑,好俅要把美丽的酒窝掩盖起来。

我进一步发挥,皱着眉头问:你的名字好奇怪,邓么一个漂亮姑娘,为什么要起男性化名字?

冯男男解释父母为她起名的用意,我却一甸也没听进去。我注意到副经理贝宁站在拐弯处,假装看贴在墙上的股市分析资料,两只耳朵却支棱着听我们说话。这可是阶级敌人的行径,哥哥说得没错,贝宁是一颗躺在我身边的定时炸弹!

冯男男的问题无法回避,老打岔也不是办法。再说,贝宁也等着听我的回答。恙么办?我若说错一,不仅要出洋相,还可能让贝宁把我这冒牌货揪出来。我第一次面临严峻考验! 我老老实实地说:男男小姐,你提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不懂。冯男男惊谢地扬起秀眉:波浪理论你也不懂这可是技术分析的基础哇! 对不起,我没学过,真的不懂。说完,我就径直走进鹰巢。

我估计贝宁把这话听了进去,胆子壮了,开始公开找茬。有一天,蔡经理外出,他把咨询部的技术分析人员召集起来,让我给他们讲课。这珂给我出了大难题,面对货真价实的专家,我当场就愣住了。

贝宁指着一张令人眼花综乱的股票走势图,笑里藏刀地对我说:你给大家讲讲艾略特的波浪理论,你这样的高手,肯定有独特的心得体会。这副图表呈现的调整浪B浪,曾引起很大争议,有人认为B浪可以创新高,也有人认为既然创新高就可能是主升浪第五浪……你孤独鹰飞得高看得远,请你对同志们说说,这个浪尖,究竟是B浪还是第五浪?

我晕了。

我知道贝宁的历史,他曾是我们营业部第一操盘手,长期负责自营业务。自从辛遥跳槽到蓝天证券公司,蔡经理就冷落他,明升暗降,给他一个副经理的头衔,却把自营业务这极重要的一块,划给我哥哥。贝宁自然仇恨辛遥,这仇恨自然也就落到我身上。出于某种本能,他对我的到来总存有怀疑,旁敲侧击,反复试探,想摸清我是不是真正的孤独鹰。他在总公司有根,我们的总经理周峻涛就一直赏识他。所以他才有点儿胆量向我挑战。今天可算图穷匕见,拿不出点儿绝活,我还真下不了台了。

我把鼻子凑到图表跟前嗅嗅,摇摇头。转了个圈,我又猎狗似的嗅图表。满屋子的分析师蹬眼嗽着,不明其意。

没戏。我说,这样的行情你是捞不到油水的。

贝宁皱起眉头:阁下,你恙么用鼻子数浪?难道你是依靠鼻子操盘的吗?

我说:没错,我从不数浪。盘面上有一种味道,用鼻子闻闻,我就能闻出行情往哪里发展。

贝宁学我的样子,不住抽动鼻子。没有啊,我恙么闻不出味道?

对分析师们说:你们能闻出什么东西来吗?于是,大家都抽动鼻子,仿佛屋子里蹲进一群猎狗。有人放了一个响屁,十分及时,立马引起哄堂大笑。贝宁严肃地说:辛遥同志,请你不要侮辱我们的证券事业。股市涨跌有规律,技术分析是一门科学。你不懂可以学,为什么用这种轻浮的态度凋待一门科学呢?我说:我认为鼻子的嗅觉功能更是一门科学,除了能闻屁味,它还能闻到世界上种种微妙的气息。你敢说行情变动不会发出某种味道吗?么请问,你何以解释我以往操盘所取得的有目共睹的优秀业绩呢?

骄傲。简直是狂妄贝宁的脸色渐浙发紫,由此可见我占了上风。你的鼻子,鼻子……这跟鼻子有么关系了冯男男站起来说贝总,别和他讨论鼻子,他是逗你玩呢。这时,蔡经理回来了。她一走进办公室,大家七嘴八舌向她汇报鼻子之争。我本以为她也会哈哈大笑,没想到她脸一沉,严厉地训起人来。

贝宁,这会是谁让你召集的?我做过布置吗了蔡经理矛头直指她的副手,毫不国情。这样的会,不利于团结,不利于工作,还是少开为妙你们笑,笑什么笑?股民对你们的技术分析都不买账,把你们称作反向指标,这个咨询部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吗?光是嫉炉别人,自身业务能力忽么能提高?脑子平庸,鼻子当然也平庸,你们还争什么?今天我在这里说一甸,谁能创出辛遥二样的业绩,不管你是用鼻子,还是用波浪理论,我都给他最好的待遇。否则,你就考虑走人。少扯淡,多干活,散会。贝宁领着分析师们灰溜溜地走出办公室。我头一回领教蔡经理的厉害,不由晴晴佩服。

她二转身,又朝我堆起满脸笑容:别和他们掺和。跟这些人斗,白白淮费你的天才,你就呆在鹰巢里,与世隔绝,谁也萧理。明白吗?

我点点头,回我的鹰巢。离开时,我对这个胖女人心存感激。她真镓老母鸡一样护着我呢。

7.千万别小瞧她

我慢慢领悟出辛遥的道理。是的,干这一行关键在于资金。你如果掌握无穷无尽的资金,失畋的风险近乎于零。你可以把股票看作一副扑克牌,只要把王全抓在手里,爱忠么出牌就想么出。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旬老话用在股市最恰当不过。股评家会帮忙抬轿子吹喇叭,上市公司会配合你散布利多或利空消息。时髦概念满天飞,你随手抓一个给股票戴上就行。整个股市就在演绎安徒生名的童话嘿皇帝的新衣秀,只是缺乏一个小孩子跑出来截穿谜底婴了。我也不笨,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看清股市的真相。

一个问题浮现在我的眼前:谁为我组织庞大的资金?谁让我坐在鹰巢里制造神话呢7

哥哥不告诉我。他不希望我知道太多,只让我做一个临时票友而已。可我们毕竟是双胞胎兄弟,心有灵犀。既然换了位,我就要把座位四周的情况都搞清楚。渐渐地,一名关键人物出现在我的视野。这人我原先小瞧了,她就是我们的经理蔡阿姨。我仔细研究她,越研究越有味道。

蔡经理其实刚满五十岁,人虽胖了一些却并不显老。她热情如火,爱管闲事,爱为别人帮忙,是种既让人感激又惹人烦的女人。但是,透过外表,你可以发现她性格深处有一种赣合力,任何人与她接触,都会被她赣在一幅现成的图表上。或者说,她镓一只肥硕的母蜘蛛,辛勤地编织一张网,轻柔的网丝几乎能把整个世界捆绨起来。

我不知道她忽么能够做到这一点。比起她管理公司的能力,搞资金才是她的真功夫:事实上,我所运用的资金全都是她搞来的。她一台大蜀力抽水机,日日夜夜从各种渠道汲取资金。如今生意难做,许多企业以委轩理财的方式,把资金投入股市,企图发一笔横财。蔡经理总有办法让企业编上钩,使对方相信只有她能保证资金的安全并获得出乎意料的回报率。扫有她攻不动的堡垒,只要听说哪家企业有钱,她就会一趟趟找上门去,直渔老总们俯首帖耳地拿出支票本。蔡阿姨自有奥秘,千万不可小瞧她。

一应该说,我和蔡阿姨相得益彰。我们是蓝天证券公司的一对王牌,但冈头却都被我占了,蔡阿姨做了无名英雄。然而她对此毫无怨言,心甘情愿地做我的陪衬。她屁颠儿屁颠儿地在我鞍前马后奔跑,真心拥戴我做明星她对我的天才深信不疑,有着某种盲目崇拜。她对我又有一种难以解释的疼爱,好我是她的儿子。总之,我们处于一种奇特的关系之中。我觉得这里面有一个谜团。

星期天她会请我到她家去。哥哥对我说,你必须推脱。你千方百计寻找借口,邓怕胡闹也不要紧,就是不去。就不理她哥哥对此事做出特别指示,可见问题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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