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金宝利大酒店当过一年的服务生。在那里,我服务过各种酒宴,见识过各色人物,真是“阅尽人间春色”,眼界大开。让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我服务过一桌人狗共餐的酒宴。
这天晚上,我服务的“静雅轩”来了一位男客,一看那派头就知道是位款爷。
我问:“先生,几位?”
“两位”那人边说边坐下来打起了手机:“喂,我在金宝利‘静雅轩’,快过来,别让我等你。”
我一听,就知道这位款爷是在唤“小蜜”之类人物,否则,两人一般不包雅座。我最不愿意为这类人服务了,一对狗男女在一起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全然无视别人在场,这对我们服务生无疑是极大的侮辱。
不一会儿,外面过道里传来一阵吵闹声,好像还有几声狗叫。只听我们领班的大姐在说:“小姐,酒店里不能带狗进来!”立刻又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老板都同意了,关你屁事!”
接着,只见一个穿着很前卫的年轻女子,牵着一只京巴狗出现在“静雅轩”的门口。
坐在那里的男人一看,哈哈大笑,说:“我听着就是你的声音,真有你的,怎么领着你的狗来赴宴?我可是请你,没请你的狗啊!”
女人把眼一瞪,说:“你真是狗眼看人低。人是动物,狗也是动物,人享受的,狗为什么不能享受?这不是搞种族歧视吗!告诉你啊,今后不准叫它狗,要叫‘宝贝’!”
男人点头哈腰,说:“好好好,我忘了它是你的‘心肝’了,反正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你的狗……不不不,你这可爱的宝贝!不过,也真有你的,你怎么把它带进来的?”
女人把嘴一撇,说?“这你还用问,只要这个,”她扬起手指一捻,“什么事不能做啊!我扔给老板一张票,算我给我的心肝买了张门票,那个臭老板就像狗一样哈着腰让我进来了。”
男人又是哈哈一笑,说:“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本来人家今天想你了,想和你单独喝一杯,不想你把你的宝贝也带来了。好吧,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时候不能单独在一起?我今天难得好心情,不如咱们玩个游戏,我也唤条狗来,陪陪你的宝贝!”
女人嗔怪地说:“你来陪我的宝贝都不够档次,你还唤条狗来?”
男人忙说:“不不不,我的这条狗可不是一般的狗,要说档次,绝对比我高!”
女人这才来了兴致,说:“噢,真不知道你还养了一条狗,姑奶奶今天倒要见识见识,你快把它牵来。”
男人立刻豪爽地说:“好,在下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比我档次还高的狗!”转过脸来对我说:“小姐,改单,改成四位,每人标准200元。”说着,就打起了手机:“喂————-”
我马上出来改单。不过我心里挺纳闷:再来一条狗,总得有人牵来,那也只有三个人啊!怎么改单是四位呢?想起这男人说话倒是挺有意思,他不是把自己也比做一条狗吗?我不由抿嘴一笑。
说实话,我那时少不更事,不世事洞明,好多事不懂门道只看热闹。改单回来,上前给他们摆碗碟杯筷,就犹豫了,不知摆几副好。男人看出了我的心思,指指那女人带来的那只京巴狗说:“小姐,摆四副,给这位可爱的宝贝也摆一副。”顾客是上帝,我只好服从,给那只狗也摆一副。我心里极不平,这是为人服务还是为狗服务?
那女人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那只京巴狗挺在行,蹲在椅子上,两只前爪伏在餐桌上,守着那一套餐具,伸着舌头“哈哈”地喘气。我心里还在想:那只档次比男人还高的狗会是什么样子呢?
就在我猜测的时候,一个人推门进来。我一看,认识,是酒店里常来的刘县长。听人说,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酒桌上吃吃喝喝挺有一套,把个县政府搞得乌烟瘴气,老百姓背后骂他“狗屁县长”哩!此刻,只见他满嘴带着酒气,简直熏死个人,一定是刚才已经在哪个酒席上先喝了一场。
三个人寒暄着坐下后,刘县长发现对面坐着一条狗,就问:“噢,这是哪来的宝贝?”
女人马上高兴地说:“还是刘县长有水平,狗不叫狗,叫宝贝。刘县长,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宝贝。”
刘县长哈哈一笑,说:“怪不得这宝贝这么可爱,原来像你一样宝贝啊!来,我先敬这宝贝一杯!”
男人和女人都笑了,一齐说:“刘县长,还是我们先敬您一杯吧!”
于是,男人和女人开始吵吵嚷嚷和刘县长推杯换盏起来。男人敬酒时,刘县长还有些推辞,那女人敬酒,刘县长就痛快地喝了。刘县长本来就一身酒气地进来的,此刻又喝得特别高兴,酒意就更浓了。
看着他们喝酒,我还是纳闷:男人说的那条狗怎么还没来呢?
只见他们三个人你来我往之间,女人还没忘了照料她的宝贝,不时插空给狗夹菜,那狗也真像那么回事似的,人模狗样地吃着。
当刘县长又要敬女人酒时,女人突然娇嗔地说:“刘县长不是要敬我的宝贝一杯吗?”
刘县长连忙说:“得罪得罪得罪,光想着你这个大宝贝,忘了你的小宝贝了。”说着把酒杯擎到对面的狗面前,说:“来,可爱的小宝贝,像你的主人一样可爱的小宝贝,咱俩干一杯!”
那狗低低地“嗡”了一声,没动。男人笑着说:“刘县长,和狗,不,和这宝贝不能讲人话啊!”刘县长一拍后脑勺,说:“噢,我忘了,人有人言,狗有狗语,这个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于是,刘县长“汪”了一声,那狗也立即“汪”地回应了一声。
刘县长笑逐颜开:“乖,汪汪,干了它!”说着,先喝为敬,一干见底。
那狗也真通人性,两爪捧着酒杯就舔了起来。
男人和女人拍着手叫起好来。女人更加酒意盎然地对狗说:“来,宝贝,亲县长一下!“于是,那狗跳下椅子,跑了过去,跳到刘县长的腿上,把狗嘴伸向了刘县长,刘县长就和那狗亲了一下嘴。刘县长捧着狗头亲嘴时,男人和女人一直在笑,那笑的表情真没法说。
我说过,我当时少不更事,愚笨得很,直到刘县长说“下面还有一场应酬等着“就走了之后,男人让我买单时,我还傻乎乎地问:“先生,您说的那狗,我怎么没见来?”
听我这么一说,男人哈哈一声仰头大笑起来,笑得连椅子带人仰倒在地上,四腿朝天。那女人也张开大嘴,趴在桌子上狠命地大笑起来,笑得把桌子都压歪了,杯杯碟碟碗碗筷筷全倾倒在地上,她也歪倒在地上,笑的打起滚来。
两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朝我嚷嚷着:“那么……大……大的……一条狗,你……你都看……看不见?哈——”
这时,那只狗也兴奋了,在个“静雅轩”里疯得上窜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