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馥被徐驴子的手下打的只剩下一口气在,她昏昏沉沉醒来,只觉浑身酸痛难忍,竟是半分动弹不得。强睁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只见漆黑的地方只有一盏油灯亮着,一阵阵酸腐气味冲进脑门,她本就极为虚弱,此刻更觉痛苦不堪。正想问声这是哪里,身后突然传出一句话来,“姑娘别动,我给您把这金疮药搽上,不拘什么伤,好好休养个十天半月,必能恢复如初。”
“谢谢阁下出手相救,不知这是何地,我又是个怎样的境况?”虽然刚刚醒来,但是昏死之前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梅馥此时想来尚心有余悸。
“您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所托,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这臬司衙门的大牢,您能得这单独的牢房,我们主子也算是个仁义之士,您谢他便好。”
“您家主子高姓大名?”梅馥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衙门还有甚交往。谁知她话刚说完,那人已是搽完了药膏,也不答话,径自收拾了医药箱,拍拍屁股走出了牢门。梅馥拼着昂了昂脑袋还想追问,终是体虚至极,连喊话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林景风静坐房内,一声不发,已是过了一个时辰。林景昔心神焦躁,不停的于房内来回的踱步,忽而停下道,“二哥这事做的莽撞,要我说,大丈夫敢作敢当,让别人顶罪算个什么道理,我却不服。”
“你少多嘴,若是让老二去认罪,徐家必然不会借题发挥,到时候老二重责,林家的名誉也会受损。”林景风沉声道。
林景昔还想再说,看了看三哥的脸色遂闭了嘴。心中暗暗为梅馥叫屈,昨夜若不是自己叫嚷着去看她,她也许会躲过一劫,眼下被关进衙门,岂有好处给她?
“这事一定不能让爹知道,你明日带些银两到衙门里走动走动,务必使其判的轻些,若是流放一类倒好说了。怕的是徐家人不肯善罢甘休,若是硬闹下去,只怕一旦细查,又生不测。”
林景昔自然知道三哥话中的意思,他还是怕牵连到二哥,顾及到整个林家。强压了一下心中的怒气,“我已是让人去给其医治,待伤势好些,再慢慢计较,这样的案子衙门只管收钱,若说为了个声名狼藉的货色细查也是没有的事。”
林景风这才点了点头,“你先去吧,爹那里我还要去应付一下,有事你直来寻我就是。”
林景昔满怀心事,也不看路,打开门一头撞了出去。“哎呦,四哥哥,你这是喝醉了酒不成,瞧我告诉爹让他老人家治你。”林淑儿满脸的愠色,指着林景昔娇斥道。
林景昔嬉皮笑脸的连连的向妹妹点头哈腰的赔不是,怪自己有眼无珠,许诺改日带她去莫愁湖上泛舟这才罢了。
林淑儿看着四哥哥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脑海中已是浮现昨日见到的少年模样,俊朗、飘逸,虽一身粗衣布服站于人群之中,但自有一种超脱不凡的气质。
“五妹,还不赶紧回房,杵在这里若是被爹看到,又该念你贪玩不事女红。”林景风冷冷一句,将个正在遐想的林淑儿拉回了现实。她扭头看了眼三哥,只见他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是言语间却也包含着关爱,本想说些什么,此刻也只得罢了。
这林家眼下分为东院、西院、北院,东院为大老爷林知礼,按年龄叙齿,大老爷育有大公子林景程、二公子林景隆,三公子林景风,五小姐林淑儿。西院是林家的二老爷林知仪,育有四公子林景昔、六小姐林媛儿。北院是林家的三女儿林素,这个老女儿一辈子未嫁人,说起来又是一段渊源,她自是不管事的。两个儿子虽然是分院而居,但是一应家事往来,都还是听长房的林知礼调度,长兄为父,谁也不敢乱了这个章法。而林家的祖母林王氏就住在东院,跟着大儿子一起过。阖家又都围着祖母孝敬,个个记得要哄老太太高兴,谁人也不敢悖逆了祖母,这更是林家一条牢不可破的家规。
林景风来到爹林知礼的书房门外,守门的小厮摆手示意里面有人。林景风揣摩着这个时辰应是大哥林景程过来报账请示的时候,自己一时心急,倒是失算了。但既是来了,便不再回转,环顾一周,迎春花开的正是鲜艳,倒是讨人喜欢。不自禁的采了几枝下来,招手路过的一个小丫鬟,叮嘱了送到老太太房里去。
一时林景程回完事情出来,林景风便走上前去向大哥请安问好。林景程素来秉承林家家风,自有一番长子的行为做事风范,寡言少语,心机颇重。见三弟弟过来问安,便站住道,“我劝你一句,若是为了替二弟求情,你这就忙自己的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何苦惹爹不痛快。”说罢也不停留,径自扬长而去。
林景风心中一紧,看来父亲已是知道昨夜的事情,杵了一刻,仍进了书房。“孩儿给爹爹请安,爹吩咐的盘下杨家铺子的事情我也是着人去问了,他们掌柜的还在斟酌,大约这两日也便有了消息。”
林知礼生的修长身材,面白美髯,眉目如裁,几个儿子身上都有他的影子,而由以这第三子无论外貌还是言谈举止都更与他相似。他正在翻看林景程送上来的帐簿,并未去理会林景风,大约过了一刻的功夫方搁下了簿子。“杨家铺子的事情且先放着,你就没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要说?”
林景风迟疑了一刻,他今日来本就是探一番口风,此时见父亲脸色冷峻,微微一叹道,“孩儿还有一事要回禀父亲,那徐家大少爷之死与臬司衙门抓的人并无甚关系,那女子实乃被冤枉,烦请父亲想想法子。”话说到这里,林景风便停住了,因为此时父亲一言不发,那脸色愈加阴暗起来。
“哼!与旁人无关,难道与你有关,你操的哪门子心,还不快快实话实说!”林知礼虽素来严厉,但是他喜怒不行于色,如今日这般大发雷霆实乃少见。
林景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孩儿并不知内情,只是与那女子有过一面之缘,怜惜她被无辜冤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