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秋坐在被窝里,既烦闷又无聊,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想找个人聊天,却不知道找哪个。她既有中学时代弥经考验的老同学,还有大学期间结交的死党,还有几年工作经验积累下来的“酒肉朋友”,但是这时候,要找到这么一个能够听她倾诉心声,又能够给她指引方向的人,却实在没有。
原因其实很简单,没有人知道苏锦秋和王小利这段隐秘的情感。即使是苏锦秋最铁的死党——林嫣然也不知道;即便连王小利的亲妹妹——王小美,林嫣然的大学死党,同时又是苏锦秋和王小利的隐形媒人,也不知道!也许他们这段感情,就连打着瞌睡而乱发爱箭的丘比特也不知道。
一想到这段还没见光就要死掉的初恋,苏锦秋就恨得牙痒痒。这个坏东西,为什么还没有想清楚就要来招惹她,让她动了春心便一发不可收拾,把她潜意识里关于爱情的所有美好憧憬都付诸在这个坏蛋身上了。而等到苏锦秋如火如荼地展示着女儿家的爱意时,他却时隐时现并三缄其口。真的是不可能了吗?什么从一而终,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百年好合,全要因为这个坏蛋的出现而飞灰湮灭了吗?
一声蝈蝈儿叫,一条短信到了。苏锦秋沉寂的心又开始跳动:难道是他终于忍不住要问自己关于相亲的事了吗?心跳开始加剧,手也开始不听使唤了,按手机键盘的手指也显得僵硬起来了。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这是谁呀,莫名其妙。”想到经常收到错发的消息,苏锦秋兴趣索然,那颗悬着的心马上就掉到了地上。
“锦秋,还没睡吧?”林秀玉直接推开房门进来,径直走到女儿床边坐下。
“你给谁发短信?”林秀玉随口一问。
“林嫣然,她问我哪天去她家。”苏锦秋随口就扯了一个谎。
“说实话,你对秋兰印象咋样?”母亲一向很直接,苏锦秋完全遗传了母亲这一点。
“我不是说了么,不咋样!”苏锦秋有些焦灼了,她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再纠缠下去了。她是那种一旦把一个人枪毙,就让他万劫不复的性情。
“你仔细说说看,到底是因为什么呀?”父母似乎对秋兰印象不错,也觉得难得遇到个这么合适的人能够配得上自己的女儿;而且根据三叔所言,秋兰在上海确实混得不错,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结婚过日子确算是很殷实了,这样好的机遇,错过了实在可惜。最关键的是,秋兰是苏妈妈看着长大的,总归是知根知底的,让人放心;何况那孩子的性情也是个温和的,正好匹配了女儿的急性子。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这个人吧,可能是因为做生意的,有点钱吧,有种傲气的感觉,让人觉得很别扭。好像他每说一句话都让人心堵。妈,我觉得他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可能人总是会变的吧。”苏锦秋想了下,说。
“秋兰是我和你三外公看着长大的,我们都觉得你们两个人很合适,想让你们联系着交往试试看。就算是不成,总归还是有层亲戚关系,就当是为着这层关系联系着也没有什么呀!”林秀玉大概是听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但是,作为母亲,在婚姻大事上,还是比女儿要谨慎。
“再说吧,我心里烦得很。”苏锦秋向被窝里一缩,不想再和母亲聊下去了。
“那好吧,你先睡吧。”
母亲走后,苏锦秋又钻出被窝,继续翻手机。
又是一声蝈蝈儿的叫声,又一条短信到了。
“相亲结果如何?”只有六个字,丝毫看不到发短信的人的心思和情绪。去你奶的臭脚丫,都这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来打探消息,还竟然用半文半白的话来询问她。
思索了一下,苏锦秋决定回击王小利,于是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汝不待己与尔何干。连标点符号都懒得加了。可恶的家伙,他一个学中医药学的理科生,不就读了《皇帝内经》、《本草纲目》还在她面前充文人,她苏锦秋才是正经中文系毕业的,她比他更会晦涩艰深、诘屈聱牙。发过消息,苏锦秋扯了被子想捂头睡觉了。
“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不谢的玫瑰花,为什么遇见的王子都不够王子啊……”再次听到这个铃声,苏锦秋心里除了生气就是烦扰。特别是针对今天发生的事,和给她打电话的人。
苏锦秋在犹豫不决了几秒钟后,还是接听了电话。在按接听键的同时,她在心里又深深地鄙视了自己一把: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能够让你迷失自己呢,苏锦秋!
“你生气了?”王小利的声音在苏锦秋的耳边响起,充斥着成熟男性的磁性,还有只有她才能听到的柔情和谦意。
苏锦秋并不回应,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他了,她的心已经累了。忽然觉得眼睛一涩,眨巴了一下双眼,两行热泪已经滑落到了下巴上,她抽动了一下鼻子,尽量不让压抑在嗓子间的声音迸发出来。
“你哭了?”王小利的声音似乎带着颤抖。
苏锦秋依然不回答,她怕她一出声就抑制不住地爆发成痛哭流涕。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失态,唯独不能在他眼里示弱。但是她却忘记了,在她二十四年的生命里,她只为这个男人流泪不止;她无论在谁面前都显得倔强勇猛,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随时都像蜷缩在角落里需要怜爱的小猫儿:她只在这个男人面前,显出了她小女子的柔弱,而她偏偏还要在柔弱里刻意地掺加自己的坚强,而不是尽显天性。
电话那端,王小利也没了声音,苏锦秋只能听得到自己吸鼻子的声音和那端王小利的呼吸声。就这样沉静着,不知过了多久,王小利终于说:“我们见面吧!”
这一句话仿佛是水库的闸门,让苏锦秋的眼泪一泻而下,这几天,她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他也已回到老家这过新年,如果他能够见她,那于她又意味着什么呢?她当然清楚,那是他又前迈出的一步。
“嗯……”于无尽的复杂情绪中,苏锦秋感受到了其中的一种,是为“喜悦”。
“初二,能来吗?”王小利的话一向简洁,又直击重点。
“……初二,我……”苏锦秋飞速地在脑子里闪了一遍新年的日程安排:要去姑姑家,要给死去的外公、外婆上坟,要去三外公家……这些重要的亲戚家是每年必去的,而且她和弟弟锦鳞好不容易一齐回来了,更是要陪同父母一起去的。此外,苏锦秋也不清楚王小利对她的安排。
“我想和你在一起多呆几天。”王小利很适时地抛出这句对苏锦秋相当有诱惑的话来。
“我,我们能在一起呆几天?”说这话的时候,苏锦秋觉得自己的耳根子都红透了。
“你想几天就几天。”王小利的话,让苏锦秋充满了无限的想象。
“那好吧,我安排下时间。”苏锦秋挪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顺手抿去脸上的泪痕,盈盈的脸庞上带着恋爱女子特有的娇羞。
“有事给我发短信,晚安,宝贝!”王小利在电话那端给了个飞吻。
“嗯,晚安!”英勇无畏的苏锦秋到底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对于王小利隔空的吻也显得局促而羞涩。
挂掉电话,摸摸手机都发烫了,耳朵也因为接听电话而有些不舒服。
苏锦秋还沉浸在与王小利的隔空耳鬓私语时,蝈蝈儿又叫了。
“宝贝,好想拥你入怀!”王小利这个闷骚发起情来,真让初经情事的苏锦秋招架不住,无力过招。
苏锦秋脸上的潮红更加泛滥了,她除了心里充溢的甜蜜无以言传外,只有害羞得捂起脸庞,似乎旁边站着人在偷偷看着她笑。
蝈蝈儿又叫了。
“这个家伙,没完没了吗?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一定要几个字几个字地发吗?”苏锦秋在心里嗔怪。
“锦秋,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当面向你致歉!秋兰。”这条消息不仅让苏锦秋失望,简直是郁闷!
苏锦秋对着手机翻白眼:谁希罕你的道谦!转身就不再相见的人,何必要这么麻烦呢?
“道谦就不必了!我也没时间。”苏锦秋从来不愿意在无谓的人和事上多浪费时间。她觉得她的立场已经很是鲜明,再木讷的人大概也能明白她的心意了吧;何况一个生意人。对,秋兰就是个生意人!无商不奸,无利不起早!她才不要跟一个生意人有什么交集。至于那个多年前的幼时玩伴秋兰,早就在岁月中泯灭了。
消息一发出去,苏锦秋就关机了。她要带着爱情的迷梦好好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