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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游乐园

灯光渐暗,音乐由柔和变成了活泼,舞台上的蓝色大门徐徐打开。一个穿着黄色直身短裙的可爱的小姑娘,手上提着小篮子,微笑着跟观众打招呼。跟着她一起走出来,不,确切地说,是滑出来的,是一只同样可爱的海狮,短而光滑的皮毛,纺锤形的身体,圆圆的脑袋前点后点。观众席上发出了热烈的掌声,鼓掌是很热烈,只是在偌大的海狮馆中有些空落。我是在A区,我的前排没有一个人,后排没有一个人,隔壁的B区第四排坐着六个人:四个大人两个小孩,感觉上是两家人。倒数后四排坐着一对情侣。C区D区所有的座位都空着。这个能容纳五百个观众的海狮馆,只有九个观众!

不知是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还是程序化的模式使然,台上的两位演员表演依然很投入。小姑娘两只脚步轻快地一跳一跳地向前走,海狮跟着她的节奏左边摇摇,右边摆摆,跳舞一样流畅地滑走,走了几步,小姑娘从篮子里摸出一块鱼干,转身抛给海狮,她的每一个动作,她的每一个笑容,都那么样地可爱,是的,可爱,当然更可爱的是那只海狮,聪明敏锐,它扭扭“腰”,踢踢“脚”,过了一会儿,只见它一只手稳稳地撑在地上,另一只高高扬起,像是在向观众致意,又好像在悠然自得的睡觉呢!这样可爱的画面让我仿佛走进了童话。小时候总是有这样的一个梦想;提着篮子走进大森林,森林里没有大灰狼,只有善良的小白免。小白兔就这样蹦蹦跳跳的跟在我的后面。那森林的小路没有尽头,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依然热烈的掌声,只是灯光明亮起来,海狮把一只脚斜在水池边的台阶上,侧着身冲着我们嗷嗷地说再见,小姑娘正对着我们鞠躬。人群散了,只有我还站在椭圆形的看台上,海狮和小姑娘消失在蓝色的门后面,舞台空荡荡的,水池也是空荡荡的,;连照进水池的灯光在寂静中显得有些诡异。

我的第一次游乐园,如此孤单冷静,想起了电影致青春因为里面有海豚表演,也因为它的结尾:陈孝正对驯兽师说,我想对她求婚,可是我没钱买钻戒,她很喜欢海豚,能不能让她摸一次。一直为这句话感动着,就为这种单纯的爱。与世俗无关,只与青春有关。电影里陈孝正去美国是为了真的能和郑薇在一起,为了以后的日子不会苦,因为他的家庭就很苦,不想要心爱的人受苦。十年后他回来了,功成且单身,她也是成功且单身。

只是现实中往往是两个人一转身从此天涯,没有爱能回到原地。

距离下一个节目音乐喷泉表演还有半个小时,我沿着海狮馆前的小路一人往前走,我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只是路边有一排做成弯弯的月亮形状的路灯,象是一张张童真的笑脸,引着我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变成了两条,右边是沿着坡往上的长长的木长廊,曲曲折折,左边一望就知道是往小孩子的游乐场,你能看的到不远处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大型彩灯,五颜六色的城堡。我选择了右边,阴暗幽静,一如我现在的心情。在登上长廊的台阶的右侧有一个月亮门,有微微的光。有微微的神秘,在夜晚是不适合进去的,虽然是景区。如果是千帆她一定不会错过的,她的好奇心,她的胆量和事物的神秘成正比。想起千帆,我摸了摸手袋,从里面掏出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深黑的皮套子,握在手里几乎看不见。这是她去年给我的,商场搞活动买一送一,她说。你就携着避邪呗,总比狗牙强一些。

我走进去,里面竟然一个荷花池,没有荷花,层层的叶子在弱的光里深深浅浅。这是一个什么场景呀,一个穿着米白色贝壳长裙的女人,披着长长的头发,站在高高低低的荷叶前,耳边是一声叹息,是的,是叹息。我往四下看,没人。难道是山风,难道是幻觉,很长一段时间,这轻微的叹息总是在最静的时候从我身边经过。我得绕到池子的后面看一看,我握紧紧手,准备抬脚。这时背后一声尖叫。这叫声只叫了一半就被挡住了,我回过头,是刚才一起看表演的那对小情侣。显然是男的止住了女的叫声。一只老鼠从我们眼前过。男的歉意地说。然后两人转身离开。我也跟着走了出来,他们往右我往左,我把他们吓的不轻啊,夜里白衣长发本来就有些惊悚。只是那女孩子不肯原谅我,仍能听到她低低的声音:我真的看见了,一个人影,是人影,不是人。就她一个人,是有那么一点诡。男的附和。

我只好去了城堡,旋转木马上有几个孩子在欢笑,我找不到安放自己的地方,只好跟小贩买了一碗冰淇淋。白雪公主站着的草地的后面是一个大大的水池,水池的后面是两段约十米长的台阶。台阶的边上是一条巨大的灯龙,似乎从山上飞下,一头要扎进池里。如果是流月在,她一定会计算这龙花了多少钱,然后决论是劳民伤财。我倒是喜欢这设计,透亮的龙头倒映在水中,水里也有一个龙头,形成双龙昂扬的景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我坐在龙头旁边的台阶上,这灯光的海洋只照耀着我一个人,那些人都去哪了呢,那些白天曾经的欢笑呢,一个人望着远远近近的灯光,我忽然感到深深的寂寞,或者这寂静就一直在心里隐藏,清冷的雨夜都不曾激起它。但是今天灯光刺痛了它。它醒了。

原来在热闹中的寂寞才是真的寂寞。我在说说上随手写到。

很快的,一行字打了过来“在哪“

沉舟:游乐园

千帆:很童真很童真很无邪很无邪

沉舟:弥补苍白的童年

千帆:如果时光倒流,你会发现它是彩色的,只是当时你没留意而已

沉舟;不,我不愿时光倒流,我的从前一片荒芜,我只喜欢现在的自己。

千帆:四十年前你是谁,四十年后谁是你。

我是谁,谁是我。我一时恍然,今天中午下班时,刚填了表,姓名覃江雨,性别女,年龄36,文化程度大学,职业教师,技术等级中学一级。填了很多次这样的表格,我依然觉得自己陌生,尤其是贴在表格右上角的那个两寸白底上的自己,好象对着自己在问你是谁。相比表格上的覃江雨,我更喜欢眼前这Q上的沉舟。这个沉舟很懒,除了签名什么也没有,而且签名没有变过将来也没有改变的意思。“雾散,梦醒,我终于看清现实,那是千帆过尽的沉寂“。千帆对这个十年不变的签名点了一千个赞,但是放不过那个十年不变的头象,一只打着领带的面无表情的熊。看一次吐一次。她说。我微笑。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天熊先生对我说,HI,小姐,我们一起来跳个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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