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均匀地洒在海面,湛蓝湛蓝的海水便穿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网纱。
一叶小舟在海面疾驰而过,在后方留下一道狭长的波纹,甚是怪异。
小舟便是最简单的小舟,长不过三四米,宽不过一两米,木头构造,无篷无帆,随便一个浪头都有可能把之掀个底朝天。
但它却稳稳地行使在一望无际的大洋里,海鸥为它唱歌,黑眉信天翁给它开道,仔细一看,小船下有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甩着巨大的尾巴,顶着小船迅速前行。
小船上有一个男人、一匹暗红色的狼和一只毛色艳丽的鹦鹉。
这男人,便是陶原。
狼乖巧地趴在他的身边,鼻头翕动。不是它懒不愿意动,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鹦鹉乖乖地踞在狼的身边,不时用小脑袋为狼梳理被海风吹乱的毛发。
陶原盘腿坐在船中央,一手拿着一坛酒,一手轻轻地抚摸着狼的脑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歌声着实不敢恭维。
突然,小船停了下来。
陶原看了一眼远方,对狼说道:“小南,前面海域有暴风雨,绕过去太麻烦了,我们暂且要在这里歇一下。”
狼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挣扎着动了一下脑袋。
鹦鹉学舌:“小南,歇一下;小南,歇一下。”
等着暴风雨过去的时间太无聊,陶原咬住食指,吹了几声悠长嘹亮的口哨。
一会儿,海面便欢腾起来,几只海豚欢快地翻滚着浪花,比赛似的高高跃出海面,显示自己动人的舞姿。
狼似乎受到了鼓动,竟然跪着前肢把头昂了起来。
船下的黑影也停止了工作,安安静静地把头冒出海面,却是一只在任何百科全书上都找不到的大型奇特海兽。
陶原十分高兴,一边拍着节奏一边哼歌。
彼处,电闪雷鸣,暴雨像湍急的瀑布般从天空直落海面;此处,风和日丽,湛蓝如宝石的海水披着金色的纱衣轻轻摇摆,海鸟高鸣,海豚热舞,天地间这一叶扁舟一人一狼一鹦鹉成为这幅浩瀚画面中最动人的灵魂之笔。
“你的歌声还真是数千年如一日的难听。”
一个毫不客气的声音冷冷地打断了这种天人合一的祥和。
陶原也不恼,看着凭空出现在船头的长发男子,微笑着说道:“多谢师兄夸奖。”
做人师兄的冷哼,“你的脸皮也是一如既往的厚。”
陶原把这句话也当成赞美,嘴角含笑,微微得意。
师兄瞥了警惕地盯着他的红狼和鹦鹉一眼,“南极狼?”
“对。”陶原把鹦鹉抱在怀里,又怜爱地拍了拍瑟缩的红狼,让它不要紧张。“这是世界上最后一匹南极狼,名字叫小南,寿命将尽,我希望把它安葬在它的家乡。”
“恐怕它不仅仅只是最后一匹南极狼,还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狼吧?”
“师兄既然知道,又何必说出来?”
“这鹦鹉呢?”
“它叫小波,是波多黎各锥尾鹦鹉,唱歌可好听了。”
“你既然救了它们,怎么不想办法让它们继续繁衍?”
“师兄您真是说笑。它们又不是雌雄同体,怎么繁衍后代?即使是让它们与其他同类杂交,后代也不是纯粹的南极狼和波多黎各锥尾鹦鹉了。逝者已矣,它们注定了要灭绝,这是自然规律,不可逆转,也不可强求。我只不过是见它们可怜,又见它们毛色好,当个宠物还不错,才千方百计让它们多活了几年。”
师兄闻言,眉头一皱,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师兄一向比师弟我聪明,哪里还需要我解释。”
顿了顿,陶原又问道:“师兄怎么找到我的?”
“我想要找你自然能找到。”
陶原略一思索,“那倒是,师兄的确是有这个本事的。那你找我有何贵干?”
长发男子转身看了看远方,云收雨霁。他扭头对男子说道:“先把这匹狼送回老家再说。”
美丽的马尔维纳斯群岛,岁月的沙尘早已掩埋了曾经的血腥。
世界上最后一匹南极狼小南在闻到家乡的泥土芬芳后,阖然长逝,享年一百四十岁。
陶原将它安葬在当初埋葬它母亲和同胞兄弟的地方。
从头到尾,他没有显现出一丝悲伤,他甚至带着小南的好友——鹦鹉小波一起操着五音不全的腔调为小南最后哼了一次摇篮曲。
为小南办完葬礼,陶原没有马上离开。他让小波回到船上去等他后,问他师兄:“师兄今日罕见地有耐心,该不会是从小南身上想到了自己吧?”
师兄听见这话,十分不悦,“你什么意思?”
“它是世界上最后一匹南极狼,而你,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仙。”
“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仙,那你又算什么东西?”师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陶原嘿嘿一笑:“我当然是天资愚钝修仙不成的人啊,只是稍微有点儿与众不同而已。”
“你还真会为你脸上贴金。”
“好歹是张几千年的老脸皮了,有点儿厚是正常的。”此时陶原脸上的表情,任谁看见都会觉得很欠扁。
但他师兄毕竟比他多吃了几年的干饭,他没有轻易动怒,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长发,慢悠悠地说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千年醉。”他显然知道自家师弟那张嘴有多贫,懒得多和他说话,便挑明了自己的目的。
“怎么,师兄终于打算续弦,再给我找位师嫂了?”
“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就要恭喜师兄了。”男子叹了一口气,看来师兄长久谋划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不过我还是要对不起师兄和新嫂子了,不是做师弟的小气,实在是我手上连一杯千年醉都没有了。”
“那你把千年醉的配方给我。”
“师兄真是会说笑。”陶原摇摇头,“今时今日,千年醉的配方不过一张废纸而已,里面大半的东西都已经找不到了,跟小南一样,灭绝了。”
师兄厉声道:“你耍我?”
陶原无辜地摊了摊手:“师兄你可冤枉我了,从你再次苏醒过来已经过了两百多年了,现在这个世界什么样子你应该很清楚。”想了想,他缓缓说道:“这样吧,虽然有点儿不道德,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拿到千年醉。”
“说!”
“当初我一共酿得十坛千年醉,其中有三坛是作为陪葬品陪葬的。如果你能把它们找出来,那就是你的。不过师兄可要抓紧时间了,我听说还有其他人也在找。”
“只要你不说出埋藏点,他们能找得到?”
“世事无绝对,这可不好说。”
“它们被埋在哪里?”
“一坛在中国西南孜州某处,一坛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某处,还有一坛,当初随着出海远洋的商船一起沉入了海底。”
“某处?给我前面两坛的确切坐标。”
“不知道。”
“我现在可以确定你的确在耍我了。”
“师兄,你真的冤枉我了,给我三个脑袋我也不敢耍你啊。”
“你就这一个脑袋就已经够可恨了,还想要三个脑袋!看来是久了没有教训你,你已经忘了我是你掌门师兄了。既然你说我从这匹狼想到了自己,那我们今天就来看看,和这匹狼命运相同的,是我这个仙,还是你这个特别的人!”
话音刚落,当师兄的便出其不意地朝陶原攻击过来。
只见师兄双手一挥,一阵狂风裹带飞沙走石便直冲陶原面门袭来。
陶原急忙躲闪,避开师兄的一击,飘摇的身影看似慌乱,实则有章有法。
师兄站在原处不动,衣袂鼓动,单手缓行,一缕缕清风陡然化成一枚枚暗箭打着璇儿从各个方向向陶原攻击而来。
陶原感受到飞来的无数风刃,瞬间高速转动身体并冲天跃起,在身体周围形成一股凌厉的气流,将风刃尽数弹开。
只是这还没有完,陶原刚落在地上,又一阵风刃顺风而至,他如法炮制,这次却没能把风刃弹开,情急之下,他运气为剑,挽出无数剑花,剑花打在风刃上,抵消了风势,挡住了大半攻击;同时,陶原不再运气将身体支撑在半空,让身体自由落体,离开风刃的攻击范围。
饶是如此,他的双臂也受了些伤,白衬衣染了点点红色。
陶原皱眉,或许真是太久没有和师兄对战,大意了——方才师兄显然是把自己制造出来的气流一并化成了攻击自己的风刃。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此处为海边悬崖,海浪滔滔,海风疾疾,师兄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
师兄暂时停止了进攻,眯着眼睛看着陶原的伤口,“你的自愈速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多谢师兄夸奖。”陶原不甚诚恳地道谢,他吸取了教训,集中精力注意着师兄的一举一动,半点儿不敢分心。
他平摊着左手,掌心突然出现一只墨黑光亮的小圆球,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星光,像一颗闪烁的黑曜石。小圆球滑落在地,分裂成无数更小的小圆球,这些无数的小圆球滚啊滚,将陶原所在的位置包围起来,呈护卫之势。
“噬灵兽?”师兄一边警戒一边劝诱:“你果然有这种东西!我说过,你要你愿意和我联手,我们一定能找到把地球变回以前那个适合修仙的星球的方法。”
“我也说过,我无能为力,而且我觉得现在的地球挺好的。”
“好个屁!什么法术都不能施展,永远被禁锢在这个小小的星球里,有无尽的寿命有什么用?”
无尽的寿命没有用,那你还跟我要千年醉做什么?陶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能飞能控制风嘛。再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再过个几百年,说不定就能星际旅游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也是一样的嘛。”
师兄正要继续开口大骂,却发现空中传来诡异的动静。他抬头一看,各种各样的鸟儿遮天蔽日地从各个方向掠来,呈百鸟朝凤的壮观之态。唯一怪异的是,没有一只鸟发出叫声,全都像哑了一样。
师兄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单手五指成爪,顷刻,一个微型龙卷风便出现在他手心。他随手一抛,微型龙卷风顺势入天,吸收了周围的风,俞变愈大,很快便成了一个连接天地威力巨大的龙卷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向鸟群盘旋而去。
陶原站着没动,他身边的小圆点们也没动。
师兄觉得奇怪,面对陶原,他也不敢大意,一边攻击一边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果然,身后地底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冷哼一声,指引劲风呈利剑之势向身后飞去,半道却又改变了主意,指尖陡然一转,向空中一只毛色艳丽的鹦鹉射去。
“小波,小心!”
陶原大叫着从床上惊起。
此时,才半夜三点。
窗外月光皎洁,屋内清冷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