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某夜,S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阿锦,怎样?”钟大队长有些凝重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死后抛尸入江,浸泡的时间没有太久加上是深冬江里有浮冰,所以尸体腐烂程度较少,也没有出现巨人观。死亡时间八天,前额后脑都有重物击打痕迹,但是头骨并未碎裂,致命伤应该是大动脉上的那一刀。”
被称作阿锦的女人看了看最终的检测报告,优雅的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热茶,好像完全没有验完尸体后的正常反应。
“DNA报告还没出来,暂时无法证明尸源。哦对了,检查报告虽然没出来,但依旧可以确定,死者生前曾经长期大量注射毒品。”
“吸毒?”齐副队长眉头一拧,恍然大悟道:“这么说这可能与市内最大的贩毒团伙有关系咯,上头要我们刑侦大队全员出动查这个案子,而今天发现了这具尸体就说不定有相关线索。”
“行了吧,你们特意把我从家里叫来,我只负责验尸,就不参与你们的会了。”阿锦有些不耐烦的听着他们讨论,瞥了一眼墙上的钟。
“哎阿锦姐,你别走啊,前面几个案子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这么快破案。你的能力可不仅是验尸啊,现在这么大的案子,你就帮帮忙嘛!”刚刚进队一个月的小陈一脸崇拜的看着阿锦。
这个女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精明聪慧,高雅脱俗,一双令人惊艳的凤眸仿佛能看穿人心。虽然是S市刑警界公认的第一美人,可就凭她一脸生人勿进的冰冷表情,就让无数男人望而生畏。她的毒舌腹黑简直就是审问犯人的绝佳利器。
与她相处下来的同事们却知道,那冰冷如雪的面具下有一颗灵动洒脱的心。她好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平时也会和大家开开玩笑。
“是啊,阿锦。我们刑侦大队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也说说你的意见,好让我们早日破案哪。”钟队也笑了笑,他知道上头对这个案子很是关注,而且这个贩毒团伙神出鬼没,踪迹难寻,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一定要趁机把这个S市的毒瘤拔除。
阿锦又抿了一口茶,有些无奈的说:“我就知道钟队你这么晚把我找来一定没好事。唉,你们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嘛,非要我来分析。行,说完我就走啊。”
大家都整齐的点了点头,包括平时认真严肃的钟队和一丝不苟只知道工作的齐副队。
阿锦深深地看了他们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弯了弯嘴角。
她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大量吸毒,而且还是长期吸毒,说明这个人还是很有钱的,根据尸检情况来看,他注射的应该是海、洛、因。现在死者身份未定,但能长期注射海、洛、因,以致尸体浸泡这么多天还能看到针孔,一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我们可以从死者的身份背景入手调查。而这种人要长期买毒品,一定有固定的来源,介于本市贩毒团伙基本统一的情况,来源不言而喻。此其一。”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现场勘察报告,“这尸体是在琴江下游找到的,那里人不算多,但也不是荒无人烟,要说七八天天才发现尸体肯定不可能,顶多两三天,一定会有人报案。所以尸体应该是从上游抛出,才会浸泡这么多天。”
“死者身上有三处伤口,前额与后脑两处伤口痕迹轻重不一,伤口也不一致。一处伤口中还嵌着木屑,推测分别是被木棒和铁棍敲击,应是两个人所为。死者身上财物尽失,可以推测为抢劫。”
“最后致命伤口是第三人所为,一刀直接划破大动脉致死,伤口小、平滑无皮瓣。这种手法快准狠,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用的应该是很快的匕首。此其二。”
齐副队深以为然,赞同的点点头道:“不错,如果前两个人要杀他,重击头部就是了,估计就是想将死者打晕而拿走财物。而这第三个人才是重中之重,可能就是这个团伙的杀手灭的口。”
阿锦回想着死者脖子上的伤痕,忽然想到五个月前曾经帮忙验过的三具尸体,都是大动脉被一刀割断致死。
虽然这名死者尸体被浸泡许久影响了查验,以她的能力岂能看不出伤口的相似之处。从凶手用力大小伤口长度和角度来看,都与五月前的尸体有惊人的相似,她几乎就可以断定是同一人所为。而杀害那三人的凶手……
大家发现阿锦突然不说话,脸色变得阴沉起来,都不安和疑惑。
“怎么了阿锦,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线索?”钟队温和的问道。
阿锦回过神来,看了带着关心之色的钟队一眼,嘴角一弯,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有点儿不舒服。”
大家看她明显是不想多说,也没有追问。
齐副队拍了拍手说道:“那我们今天就散了吧,大家按照阿锦说的两点分成两组展开调查。阿锦,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把你叫来给我们验尸。你是省里派来的人,最近我们总是依仗你的验尸和案件分析,回去我送你?”
阿锦摇了摇头婉拒:“无妨,我家也不远。”说完她就拿着包,朝大家挥了挥手,向门口走去。
“阿锦姐还是这么冷淡。我还想向她多讨教呢。”小陈看着阿锦优美的背影惋惜的瘪了瘪嘴。
“唉,她调来我们市刑侦大队已经四个月了,对谁都是这样,平常话就不多,除了汇报情况和分析案情基本不说多余的话。你也会慢慢习惯的。她可是全省都赫赫有名的大法医,人又年轻,前途无量,在我们这里呆不久的。”旁边有前辈好心告诉她。
华灯初上,夜晚的S市中心灯火通明,喧闹之声不绝。
而城市的一些阴暗角落,是那灯火明亮后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阴冷与丑恶。
阿锦不紧不慢的走在寂静的马路上,路两边的灯亮着莹莹辉光,有些还发着“噼啪”的声响,忽明忽暗。
耳边的只有呼呼地冷风声,自己高跟鞋接触地面的声音,还有琴江潺潺的流水声。
阿锦喜欢黑暗胜于光明,她觉得在光明中隐藏着的黑暗与丑恶,更加让人恶心。她办案多年,见惯了世间百态。表面上的衣冠楚楚,灯光下的彬彬有礼都是可以伪装的,在背后还不是干了很多龌龊之事。就像是……
阿锦走在锦瑟桥上,看着缓缓流动的琴江,止了步。“厉害。”
她转过身来,看着桥的另一边。黑暗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跟了我这么久,要不是因为这是木桥,我还真发现不了你。”
“噼啪”,原本熄灭了的一盏路灯突然微微一亮。一个人影若隐若现,好似鬼魅一般。他的脸在微弱的亮光里显得很是诡异,像是地狱里走来的死神,脸色苍白,表情狰狞。
那人突然笑了,低哑的嗓音是那么刺耳,“我不过是路过而已,这位小姐是在和我说话?”
阿锦冷哼一声,不屑的语气十分明显:“呵,路过?钟大队长,我记得您的家就在咱们大队对面,你这路过也太远了吧。还是您怕阿锦遇到危险,来做护花使者?啧,我可受不起。”
那人表情突然变得更加可怖起来,手里突然出现一把光亮的匕首。
“不错,是我。阿锦,我只是看你后来有些话没有讲出来,我猜是和案情有关的吧,告诉我你都想到了什么?如果不方便和大家说,就单独告诉我这个大队长,好不好?”
他的语气带着杀意和引诱,一步一步朝着阿锦走了过来。那神态,哪像是之前温和的刑侦大队队长,根本与其判若两人。
“钟队,你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呢。”阿锦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发丝,不紧不慢的说。
“五月前我发现的三个人是在R市死的,而你也有一周是在R市开会。这一次是在你自己的辖地,你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怀疑。你故意找人抢劫死者,还把尸体扔在江里,都是想加大我的验尸难度,扰乱我的视线。可惜,天网恢恢。”
“哦?阿锦的意思是,这个人是我杀的?有证据吗?”钟队微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变得更加犀利,语气森寒,仿佛笃定面前的人逃不出自己手心一般。
“证据?当然有了,我查了你五个月,岂能没有证据。你连当初提供的家庭资料都是伪造的,连名字都不一定是真的。自从你进入刑侦大队之后,我们抓捕贩毒团伙就变得异常艰难,连一开始掌握的一些线索居然都被抹杀成无用。省里早就怀疑内部有黑警。”
“还有一点你估计也没想到,我在R市的其中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血痕,拼凑起来,竟然是一个‘钟’字。”阿锦站在明亮的路灯下,微微一笑,连眼睛都变得那么清澈,仔细看去,瞳孔中红光一闪,好似狡黠的魔女。
“死亡信息,铁证如山。”
钟队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害怕,好像面前的人身体周围有奇怪的磁场,双膝竟有弯曲的冲动。
“所以你自请来到S市就是为了查我对吧?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把你查到的东西公布天下了!”他强自镇定,不想和这个女人再纠缠下去,手中匕首一亮,箭一般冲了过去。
阿锦就这样淡淡的看着他冲过来,嘴角还噙着笑,一点闪躲的意思也没有。
匕首就要划过阿锦的动脉,钟队脸上带着残忍快意的笑容,这个女人终于要死了,不管自己心里那种奇怪的害怕是什么,只要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铛——”他手里的匕首在触碰到阿锦脖子之时突然脱离了手掌,掉落到了地上,阿锦抬起一脚揣在对方的小腹上。
钟队被踹翻在地,他眼里还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他清晰地感觉到匕首是自行脱离自己掌控的,而那时阿锦的手正交叉在胸前一动不动。
他感到了无边的恐惧,右手指着那个女人:“你——你是谁?!”
阿锦轻轻地弯起嘴角,身体轻靠在栏杆上,脸上的笑意更深却不达眼底。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似是不存在与人间的绝世妖娆。
“钟大队长,您不要这么盯着我,我可是会以为您对我有意思的。”
她的口气风轻云淡,眼角居然还隐约看得出一丝妩媚。
钟队的恐惧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了无限勇气,他满脑子都是“杀死她”、“杀死她”的念头。他突然暴起赤手空拳向前急冲,右手握拳虎虎生风朝她的脸打去,他要打掉那个令自己胆战心惊的、恶魔般的微笑。
“去死吧!”
阿锦不动生色侧脸避开,但脖子忽然被狠狠掐住,原来那一拳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在左手。
钟队的左手同样力大,加上情绪的不稳定使他将全身力气都用在了左手上,阿锦一下子就感觉呼吸不畅,但她并未慌乱,刚想出手反击,只听“咔擦”一声,木桥的栏杆突然间毫无预兆地断了。
“该死!这怎么可能!”阿锦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滚滚琴江下坠而去。
入水的一瞬间,阿锦听到了“不许动”“把手举起来”的喊声,心里安定了一些,齐副队果然还是到了。
渐渐地阿锦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自己要死了吗?这样的死法还真是——不甘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