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来了这么多次，每次结果都一样，他过来最主要的目的可不是给病人做检查。
然后又跑到三楼看书。
他也许是在外边有事，这次并没有在小风楼过夜，临近傍晚时就要走了。
当然，又带走了一堆书。
还有东方给他的一张药单。
辛葛看到新药单时还是很诧异的，诧异过后，便是挑了挑眉道：“之前给你买的药你都丢完了？”
那份量可不少。
“你怀疑我丢东西的能力？”
东方也挑眉，回答得十分霸气无耻。
他却没在这件事上纠缠许多，只以为东方是要研究药理或者是给自己补补什么的，不过看清了单子上的东西他就又挑眉了。
“你要毒药干嘛？”
“最近附近老鼠多，买回来毒老鼠。”
虽然这理由不怎么过得去，但辛葛还是选择相信了！
然后建议：“那买老鼠药，便宜，见效快！”
东方十分嫌恶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不待见的垃圾。
“一点不符合我的美学。”
你还有美学？呵呵……
现在谁不知道你买了一堆药材回来结果虚不受补肾虚了大半个月～
辛葛暗自吐槽了几句，还是郁郁地带着药方回去了。
至于东方要毒药来干嘛？
自然是要解毒啊亲！
还有下毒！
给自己下毒。
很快东方的药材再次被送到山里来，接下来依旧是炼药生涯，自从上次在外面巧遇对头结果把对方气跑之后，东方开始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于是时不时都会出去晃荡两圈。
然后东家的人都能看到一位长相不俗却天天顶着一张苍白无血，两眼涣散的尊荣的人在外晃荡。
要是半夜，远远见到还能吓死个人！
不少人都觉得诡异，诡异之后，都暗搓搓道，您还是回您的小风楼呆着去吧，别出来吓人了～
东方虽然到处晃荡，却也没有人找她的麻烦。不知道是年轻一辈受到了上头人叮嘱或是受到了教训，事实证明她多想了，那几个无法无天的，哪里是叮嘱就能束缚住的人？一顿皮肉之苦，至多让他们恨上东方，却不会惧怕她。
他们不出现，主要是被家族派遣出去执行任务了。
东方后来知道这原因，也没了闲逛的兴致，天天窝在小风楼里，渐渐地就迎来了她的十六岁生日。
在古代，十六岁代表成年，男的可以娶亲生孩子，女的恐怕孩子都有了一两个。而在修仙界，十六岁也代表你成年了，可以选择继承家族或是外出游历了。至于在二十一世纪的东家……
十六岁时会有个猥琐的老头暗搓搓地问你，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生日这天，东方特地什么都不安排，一大早就守在楼里等一个传说中猥琐的老头来问她愿望，然而她等了半天，没等来老头，却等来了一个不算坏消息的坏消息。
家族外派执行任务的人死了。
“死了？”
东方一挑眉，放下手中的医书，看着传消息的东一，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这话的意思，是家族要求举族同哀，我的生日愿望要作废？”
“并非如此，生日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只是一般有人去世，同辈或者是小辈都要去送他一程。”
“然后呢？”东方一手撑头，“我和那几个人可不是同辈。”
“就算不是同辈，相处这么多年，你就不应该去看一眼吗？！”
呵斥声从大厅外传来，门外有吵闹声响起，不一会儿，一位少女手中拿着一块白布快速走进，双眼通红，脸上犹有泪痕，眼中却狠戾非常，似乎恨不得将东方撕扯，吞其血肉一般。
她正是和东方交锋两次的领头少女。
当然，如今东方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叫东鸠。
狠戾的名字，就如同此时的她。
东一眼神一凛，正想呵斥，东方却摆了摆手，笑声未露，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被白布包裹着的物件。
近了东方才注意到那白布上沾染着一点一点红黑的印记，血腥味犹浓，她一抬手，接住了那物件。
东鸠气急，丢出来的东西也暗暗隐含了内力，东方作为一个普通人却能轻而易举地接住，这本身就不正常。只可以东鸠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东一却隐晦地看了东方一眼。
“哈，人死了，你竟然还在担心你的生日，你到底是什么冷血心肠？你知道那人是怎么死的吗？他只不过听说这东西对你有用，就为了拿到这东西，他和另外两个人直接送了命！”
“东方，你还活着就算了，凭什么让他们去为你拼命？你值么？废物？哈，废物！”
东鸠一边笑一边哭，言辞间带着莫大的怨恨鄙夷和懊悔，这些情绪参杂在一起，涩味浓重，让人有种兔死狐悲的悲伤之感，哪怕是外人听了她的泣血指责，恐怕都要对东方产生厌恶的情绪。
而作为被指责方的东方。
她仍然安安稳稳地坐在位子上，身体后靠，拿起那物件打量了几眼，这才看向东鸠，脸上带笑。
这笑容就像是东鸠的情绪激发器一般，东鸠突然安静了下来，恨恨地看着她，却在突然之间，朝她扑了过来！
手中内力流转，不难肯定，如果她真的打到东方身上，东方不死也要重伤。
“废物！我杀了你！”
“东鸠！”
东一虽然身为近侍，实力不仅不弱，而且并不受其他人召唤，所以在东鸠攻击的第一时间就飞跃过去反手制住了她。
一倾一压，桌子上摆放的东西咕噜噜滚落，东鸠被压在桌子上不得动弹。
“呵……”
东方冷眼看着这一切，直到东鸠彻底被制住，她才放下手中的物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却越发冰凉。
“这样激动地跑来指责我，不过是因为他们和你关系好，而我是废物罢了。”
“你护短，我不说什么，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而且会做得比你还狠绝，不过你说我不值，我今天就来和你探讨探讨……我到底值不值！”
说话间微微俯身，几乎凑到了东鸠的脸上。也许是气势使然，这一步一步的压迫，让东鸠渐渐地恢复了些许理智，她冷冷地看着东方，却没有再说什么。
收回身体，靠在椅背上，东方微微垂眸，笑得灿烂，语调欢快，似乎在说什么可喜可贺的事情。
“不管我值不值，反正他们死得很值，谁让他们欠了我的。”
这话说得着实薄凉，又带着轻蔑霸气，东鸠本应暴怒，本应破口大骂，却突然间背脊一凉，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些本来没有的事情。
那些计划，排挤，奉承陷阱，以及记忆中那人沾染上毒液的哀嚎。
一幕幕，从记忆深处快速涌出，快速划过，纷乱的场景让她的脑袋疼得几乎要爆炸！
一只手，纤细白皙，轻轻点在她脸颊旁边的桌面上，啪嗒啪嗒，却神奇地让她的记忆缓慢有序起来。
微微抬眼，上头俯视而下的人眉眼弯弯，“想起来了么？”
“不止他们欠了我，你们都欠了我，你一直问我怎么还活着，其实我也一直想问你们……”
声音降低，犹如森森鬼魅，“你们怎么还活着，怎么……不去死！”
最后一个字，声音突然尖利，一语破惊天，如同一把锐利寒冷的剑，一招划破那层被遮掩的丑陋迷雾，把曾经的那些记忆全数释放出来。如同暗夜用的恶鬼，无声无息来，突然而起，将人杀灭，却又无声无息而遁。
只留森森恐惧。
东鸠双眼直直地看着东方，脸上或恐惧或迷茫，浑身却止不住地发颤。
她想起来了，她全部想起来了……
从一开始，东方就发觉这些人对她的态度有这问题，再结合记忆中那些往事，稍微想想，自然能够明白事情因果。
不过是少年的东方太过璀璨，惹妒了这些年长者，所以他们计划在一次试炼当中给东方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差点害死了所有人。
如果不是东方在最后关头给他们争取时间，谁知道今天是个什么光景？
这些人那时候还算是纯粹，虽然心性薄凉，但好歹是自己人，恐惧不安了许久，甚至死了几个人，东家上层这才决定消除他们的这段记忆。
至于东方，一个没有根基的废物罢了，为家族牺牲一些，再所难免的不是吗？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下毒，陷害，嘲讽，欺压，只要东方不死，东家会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东家善待东方的原因之二。
也许是东家下的药不够厉害，或是那几个为她取药的人心性非凡，对她产生了些愧疚，再加上她的暗示，顺理成章。
而今天能让东鸠想起这些样事，东方也是废了不少心力的。这段时间她不仅致力于解毒，更炼出了解东鸠等人身上毒的解药。
消除记忆，不过是给神经下的一种毒素罢了。
毒素一解，加上东方的暗示，自然手到擒来。
她本来还以为收拾他们还要等一段时间，想不到竟然能在她离开之前把这些小尾巴解决掉。
可喜可贺。
真是个让人愉快的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