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辣椒,一个世俗的女人,她要过有房有车有钱的日子,她试图改变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却有着自己的不可动摇的原则,他对生活没有要求,对物质的享受没有感觉,他的心思只盯在天会不会塌地会不会陷的大事上,他超脱,透彻,已经完全超然物外,她让他买房,他不买,他说房子会跌,经济会垮,一大批白领会破产,房子会成为你沉重的负担;她让他买车,他更是一笑而过,因为他实在看不出在一个公交四通八达的城市,买车有什么必要;她让他赚钱,赚钱对他来说更没有什么概念,钱,对他来说,只是筹码,他炒的不是股,是快乐,赚得不是钱,是心跳。所以,赚赔对他都无所谓。她无法改变他,只能离开他,去寻找有房有车有钱的男人。
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适应他。
他对我常说的话是:快老实吧。
我是独立的女人,一向自主自事自行其是自己说了算,没人管我也没人能管得了我,结果回头看看,一路的狼籍。比如,我买了很多从来不穿的衣服;比如,我纹了眉又洗去,比如,我在家里做了壁橱又拆掉,安了浴房又嫌它占地方,总之是干了很多不着调的事儿,事实证明,我自己领导不好我自己,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这个男人应运而生。
我和红辣椒相反,我只看到了这个男人,他身外的东西一概没有纳入视线,房子,我从来就没有想住他的房子,车子,我自己为接送女儿买的车都开够了,钱,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少钱,工资卡的数是多少。我本身是对钱毫无概念的人,花钱刷信用卡,每月从工资卡上还款,我身上几乎从来不带现金,这让我在走夜路的时候很壮胆。一个没有钱的四十多岁的女人,没有值得害怕的本钱。所以,害怕也不是坏事,说明你有,说明你值钱。但不害怕也不是坏事,不害怕怎么能是坏事。
这事情的本质就是,我什么都有,只是没有男人,所以,我只看到了男人。
哦,更正一下,我不惦记他的钱,并不证明我就有钱,我没有钱。我工资不高,一个三线城市的摇摇欲坠的上市公司,以前还可以配点股骗点钱,现在股民不好骗了,圈钱不容易了,所以收入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以满足我和女儿的日常支出,再加前几年还房款都掏空了,没有多少节余,也从来不存钱。我只看到男人没有看到他的钱,是因为我觉得他的钱与我没有关系,我也不需要他的钱,我是对钱没有概念的人。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生活穷苦,兜里有五分钱就是富婆,所以,有着极其强大的生存能力,对钱没有什么要求,也没有什么概念,总结一下就是目无尘下,似乎那些拼命地挣钱积攒财富的行为与我没有关系,我没有危机感,因为,不管挣一百还是挣一元,我都一样生活,我的生活只需要花一角钱,剩下的不管是99.9元还是0.9元,都与我没有了关系,钱是用来花的,不是存的。
歪打正着,我和这个男人有着高度契合的价值观,他是看穿一切,我是稀里糊涂。这两种人的CPU是如此不同,终端居然输出的是完全一样的处理结果,只能用大智若愚和大愚若智来解释。
男人说我傻,也许真的就是缺根筋,我脑子里没有小算盘,不管和谁,包括街头的小贩们,所以,一直很快乐,一直。
红辣椒了断以后,我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出他的小屋了。再不用低着头压着帽子戴着口罩或者用围巾蒙着脸,我敢说,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个楼上的人没有看见过我的全脸,保证在别的地方见了我不会认出就是常在周末进出302室的那个女人。红辣椒走了以后,我有终见天日扬眉吐气的感觉,脸也不蒙了帽子也不压了,故意地,在楼道上东张西望,见了邻居要打打招呼,二楼老太太还问过我是谁家的,我抬抬脸,说,你楼上,302的,再像中国领导接见外国领导那样摆个POS,冲她笑笑,让她留影拍照。从来,没和男人一起出门过,总是我先走了,现在终于可以了,一前一后走出楼梯,在楼梯口看见某公司贴出安装宽带的告示,两个人停下看,我很自然很自然地把手伸到他的胳膊肘里,就像我最喜欢的歌唱家姐姐带着大哥哥出访下飞机时很自然地挽了大哥哥的手臂。很自然,我们看了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