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她这么说,岂不是把纪家陷入欺君叛逆之地。
姚大奶奶皱着眉道,“此话从何而来,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这名丫头是不是我纪府的丫头尚还难说,就算她是,我纪家不准丫头婆子在没有主子的同意下私自外出,我倒要问问,她为何半夜三更跑到你们家去,失了性命,你们又有什么证据找到纪家头上!”
姚大奶奶声色俱厉。
人群纷纷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那名妇人似笑非笑,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的样子,姚大奶奶暗道一声“不好!”
那名妇人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手帕上有一行血书,她抖着手帕面向人群,“大家看看,看看!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我若无凭无据又怎会找到官家头上,这是我那可怜的小姑子留着最后一口气写下来的!”
有人拿了那张帕子来看,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字体,正像将要断气的人已经没了力气,只凭强打着一道意念把它写完的,“三奶奶杀我!”
那人顺口念了出来,大户人家有隐私事儿,八成是这个丫头听到了什么事儿被灭口的,可怜正处芳华的一个丫头儿,白白的丢了性命,人群开始激愤。
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我的小姑子啊,都是爹妈父母养的,你们的心肠怎么这么狠啊!!哎呦喂,你们赔我小姑子命来。”
此话一出,人群更像炸了锅一样,官有两张口,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怜他们普通老百姓只有受气的份,他们此刻不仅为翠竹不平,就是自身的怨气也发泄在这了。
姚大奶奶觉得此事实在棘手,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她一字一句像是事先谋划好的,要么是把纪家推向风口浪尖,要么鼓噪煽动群众,一个普通的妇人怎么会有这种本领。
眼前的境况越发激烈,老百姓闹事,可大可小,她是听到了丫鬟的禀报,赶鸭子上架来的,一点准备都没有,此时已有控制不住的局面。
“大奶奶。”木棉担忧的唤了一声。
“去,去请老太君,快点!”
木棉点头,不敢耽误一刻,快步跑到长寿堂。
长寿堂内
早已有丫鬟跟老太君禀报了此事。
老太君坐在太师椅上,逗着怀里的小白猫,旁边还有一只全身黑色的小猫懒洋洋趴在她脚边。
一侧立着垂首的庄嬷嬷,满头冒着白汗,大气不敢出一声,堂屋内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老太君叹了一口气,状似闲谈的说,“庄彤啊,你来我身边多久了。”
庄嬷嬷毕恭毕敬的回答,“回老太君,已经二十多年了。”
“二十几年了?”老太君又问。
庄嬷嬷想了一会,“二十···二十三年了。”
堂屋又陷入了寂静,庄嬷嬷猜不出老太君话中何意,纵使她跟了老太君那么久,也不敢随意揣测她的想法,这是她的缺点也是她的优点。
甚至这也是她能留在老太君身边那么久的原因。
老太君端起搁在桌上的茶盏,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二十三年,时间够久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砰!”茶盏不偏不倚砸在庄嬷嬷脚边,茶水溅湿了裙裾,但她顾不了这么多,扑通一声跪下,额头磕在地上,“老太君,老太君,老奴是亲眼看着那婢子死了的,万万没想到她还有力气爬回去,留下血书,是老奴做事不周,望老太君惩罚。”
不过转瞬之间,老太君就恢复了平静,眸子似阖未阖,慢条斯理的说,“你起来吧。”
庄嬷嬷松了口气,慢慢的起身,再看额头上竟有一道血印子。
老太君淡淡说道,“此事原也怪不得你,是有人给我使绊子呢!”语气虽平静,却有山雨欲来之感。
她手一伸,庄嬷嬷会意,立马上前重新斟了一杯茶给她,老太君接过茶,瞅了她一眼,“下去吧,把伤口清洗一下。”
老太君的话从来只说一遍,庄嬷嬷不敢滞留,施了一礼后退了下去。
老太君细心地为小白猫顺着毛发,小白猫舒服的直哼哼。
院子里有丫鬟婆子正在扫地,见她出来,冲她福了福身,待见到额头上的伤口,俱都一愣,庄嬷嬷瞪了她们一眼,全部不敢吭一声的低下头继续干活去了。
庄嬷嬷摸了一下额头的伤,丝丝缕缕的疼痛感不算强烈。
她可以肯定那个婢子绝对是死了的,那么,她绝对不可能跑到她家门前,分明是有人故意让老太君,让纪家不痛快,这么低劣却有效的手段也只有那个人了。
这几年本以为该安分了,没想到还没到秋天呢就急着出来蹦跶,简直找死。
庄嬷嬷微微勾了勾唇角,府里又有好戏看了!
木棉急赤火燎的冲进长寿堂,没在意看前面有人,只听两道“哎呦”的声音,和庄嬷嬷撞个正着。
好巧不巧,她们个子差不多高,木棉与她的额头来了个亲密接触,庄嬷嬷顿时疼的直叫唤,“哪个死丫头,走路不长眼啊!”
木棉同样怒不可遏,都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丫鬟嬷嬷,平时只有教训人的份哪有被教训的份,木棉刚想骂人,一听熟悉的声音,怒气顿时消弭了,换上另一张面孔,“原来是庄嬷嬷,真是对不住了。”
庄嬷嬷听这声音也熟悉,姚大奶奶掌握着府中中馈,她的贴身丫鬟谁不得给她几分面子,笑着道,“是木棉啊,这是怎么了,走得这么快。”
木棉一脸苦菜色,“嬷嬷你是不知道,外面来了个泼妇,半点道理不讲,可把我们大奶奶愁坏了。”
庄嬷嬷故作惊讶,“什么人胆敢到纪家闹事!找几个人赶走不就行了!”
“哪有这么容易啊,外面聚了一大群老百姓,弄不好别人说纪家横行霸市,目无王法可就糟了,大奶奶叫我赶紧来跟老太君讨个主意呢!哎?嬷嬷,你的额头这是怎么了?”
庄嬷嬷呵呵一笑,“没事,不小心磕着了,你快些去吧,”看了看四周,放低了声音又说,“待会儿你说话注意点,老太君正处在气头上呢!”
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木棉会意,投了个感激的目光,“多谢嬷嬷提醒。”
目送木棉的背影而去,庄嬷嬷摇了摇头,唉,又有人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