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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子脚下

大弋北都皇城分内外两城,外城设八门,以文命名。内城设四门,以武命名。分别为:东面文治门、武功门;南面文成门、武德门;西面文仁门、武义门;北面文韬门,武略门。另有东南文瑞门、西南文祥门、东北文华门、西北文胜门。萧靖阳兄弟在客栈投一宿,次日问明去皇业寺的路径,当即前往。

皇业寺偏处京都西南郊外,出文祥门后走得十数里,前边是一座古木参天的大山,地势越来越陡。一条长长的石级延伸而上,尽头处的丛林中隐隐露出塔尖殿檐。两人走到山门,知客僧问明来意,当即在前带路,另一名知客僧将坐骑带去马房喂养。

两人跟随知客僧拾级而上,走近山头,但见遍山绿松之间黄墙碧瓦相连、灵塔宝殿丛立,端的好大一座寺院。清风徐来,松涛阵阵,佛香萦萦,梵音渺渺,只在寺门外一站,已觉心安神定,俗念倶消。孙靖海伸了伸舌头,叫道:“乖乖不得了,京城里和尚住的屋子都这般阔气!”两人走近寺门,忽听“呀”的声响,旁边侧院一扇小门打开,一个腰悬长剑的青衣汉子疾掠而出,正是李护卫。原来他就居住在偏院一间耳房中,听得孙靖海说话,忙不迭赶出来与二人相见,劈头便道:“可让人好等,你们怎地这么久才到?”孙靖海见他一见面便出言质问,不禁大怒,没好气的说道:“谁叫你们马快?咱们可是除了吃喝拉撒,半点儿也没耽搁,只差睡觉没伏在马鞍上了。这般一路紧赶,连海天城都没去好好逛一逛。”

萧靖阳见李护卫眉头紧皱,满脸忧色,问道:“难道出了什么事情?”李护卫道:“元帅进宫已有两天,到现在还没回来。”孙靖海笑道:“那有什么好稀奇的,元帅在宫里自有住处,他又不是皇业寺的和尚,干嘛非得回到这里来不可?”萧靖阳笑道:“师弟有所不知,宫中只有皇族中人和伺候这些人的奴仆婢女,外臣是不会在宫中设有住处的,即使京官也只能住在宫外的皇城。”李护卫道:“正是。自古做皇帝的,最忌讳手下臣子联朋结党,权利越大的,越是要注意避嫌。以往咱们前来皇宫,元帅当天议完事后,便会回皇业寺借宿,哪知这次一去两天,竟然没回来过一趟,也没半点消息传出来,可着实令人心焦。”孙靖海道:“那也不用着急,元帅为人这么随和,朋友定然挺多,说不准哪位王公贵胄留住了元帅,他眼下正在好好的喝酒下棋呢。”李护卫断然摇头,说道:“不是的。元帅一向驻兵在外,和朝中臣工从无私底下的往来,哪里会在宫中有什么朋友?”

萧靖阳问道:“元帅这次到底为何急匆匆来皇城,可有跟你提过?”李护卫摇了摇头,说道:“元帅虽待我如兄弟,但因我不愿为官,朝事是不与我说的。不过揣测起来,多半又和太子丹有关。”萧靖阳奇道:“太子丹?”李护卫点了点头,脸色极为阴沉,说道:“元帅早年曾收过两个弟子,一个是现任丰城主将的费松费将军,你们那晚带来的十八幅画像中,有一幅画的就是他;另一个是现任兵部左侍郎的云旸。后来皇帝封元帅为太傅,太子便算是元帅的第三个门生。太子单名一个丹青的‘丹’字,这名字取得再好没有了,可着实让元帅操劳担心。早些年此人被皇帝放逐出宫,在外边吃了两年苦头,哪知回宫之后仍然不肯消停,害得元帅隔三差五便要跑回皇城来替他排忧解难。”孙靖海忍不住笑了出来,萧靖阳皱眉道:“太子竟是这般人物?”李护卫苦笑道:“可不是么?”

孙靖海道:“我看这太子丹虽然爱惹祸,但他和元帅的师徒情义却深,说不准是他要留元帅在宫中多住些时日。李大哥,你也别担心啦。”李护卫道:“孙兄弟,你年纪太轻,又没在宫里做过官,不知道官场黑暗,可把这事瞧得忒也轻松了。元帅位高权重,别说朝堂之中妒忌他的言官大有人在,就连昏……当今皇帝对他也很是忌惮,否则元帅又怎么接二连三的被降职罢官?再说皇宫里的权力倾轧,比之江湖纷争还要凶险万分,自从澹台道起谋反之后,皇帝对底下的臣子疑心只有更重,元帅这时被太子丹牵扯进去,还能有什么好事?”萧靖阳道:“咱们在这里空自担忧,终究无用。不如现在就去皇宫瞧瞧,找人打听一二。”李护卫道:“出入内城要宫牌或者皇帝的手谕,咱们什么都没有,那些狗侍卫怎会让咱们进去?白天是不行的,不如晚上再去。”孙靖海奇道:“竟难道晚上他们就肯放咱们进去?”李护卫道:“咱们要去便去,也轮不到他们肯不肯了。”向孙靖海眨了眨眼,道:“昨儿晚上我就去了,只可惜皇宫太大,屋子太多,兄弟在里面转了两个时辰,绕得头晕眼花,连一个边角都没摸清楚。那些狗太监全是废物,我抓了好几个问了,竟没一个知道元帅的住处。”

孙靖海听他竟敢堂而皇之的闯进皇宫,胆子可着实不小,不禁心动,说道:“六哥,咱们也来个夜探皇宫?”萧靖阳沉吟片刻,说道:“先去看看情形再说。”李护卫欲待劝阻,忽然想到:“他带着有铁血剑,谁敢拦他?我怎地把这节忘记了?”当即欣然在前领路。

三人下得山来,入文祥门走得数里,前边一座老大的宫门挡在路中,宫墙绵亘,难见尽头。那宫门上刻了“武德门”三字,高大巍峨,庄严气派,大有君临天下之势。武德门后飞檐拱角,层层叠叠数不清的高楼阔殿。饶是萧靖阳素来镇定从容,孙靖海一向胆大包天,见到门下禁卫丛立,枪矛耀眼,一时间也难免心生肃然。

两名执戟禁卫老远走了过来,喝道:“什么人?站住了!”萧靖阳作揖道:“在下铁血门弟子萧靖阳、孙靖海有要事求见郭烈元帅,劳烦军爷通报一声。”一名禁卫问道:“可有宫牌?”萧靖阳茫然摇头,说道:“请二位通融一下,在下实有要紧事找元帅。”两名禁卫哈哈大笑,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说要见谁便见谁?”只喝他快走。李护卫怒道:“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位是海天……”萧靖阳急忙摇手,低声道:“李大哥快别说,兄弟这爵位来得糊里糊涂,此刻还不知真假,别要闹出笑话来了。”李护卫本以为他会出示铁血剑和自己的身份强行入宫,这时见他甘心委曲求全,不禁愕然。

便在这时,忽见南边一顶紫罗鸾轿轻飘飘迎面而来,抬轿的八名轿夫身形矫健,步履轻快,轿身似无丝毫起伏颤动,转眼便到文成门前。李护卫喝彩道:“这八人轻功好生了得!”萧靖阳见这顶鸾轿富贵气派,非同凡响,情知是朝中大员,心中一动:“郭元帅声名赫赫,这人既是朝廷大官,不会不识得元帅。不如去求助这人,让他帮忙知会元帅一声也好。”当即迎向鸾轿。

离鸾轿尚有三四丈远近,轿身后忽然转出一人,迅疾抢上前来,喝道:“什么人,敢挡丞相的驾,让开了!”萧靖阳心中一惊,暗想:“原来轿子里的便是奉辰阳。”奉辰阳父凭女贵,权势熏天,深得皇帝宠信,萧靖阳甫至大弋国时,便已知晓这号人物。轿前说话这人双目低陷,鼻如鹰钩,腰间别一把金光灿然的弯刀,身形甚是彪悍,面目神情均与拓跋不归有几分相似。只是他声音响亮,犹若洪钟,与拓跋不归锵锵刺耳的声调大不相同。萧靖阳见他太阳穴高高鼓起,握住刀柄的手青筋暴突,五指宛若鹰爪般干枯尖利,不由暗暗惊异:“不意朝廷之中,还有这多武功了得的人在。这人和那八名轿夫武功皆是非同小可,却甘愿给奉辰阳做低三下四的轿夫仆役,看来奉辰阳这人的确不简单。”他退开两步,正要答话,那人左掌已向他肩头搭来。萧靖阳有求于人,不愿与他对招,当即又后退两步,避开掌势。八名轿夫眼不斜视,足不稍停,竟似没瞧见三人一般,抬了鸾轿越过他身边,径直过武德门而去,众禁卫一齐跪下迎送。

那鹰钩鼻汉子见萧靖阳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轻描淡写之间便避开自己一掌,不禁大感讶异,说道:“哪里来的高人,武功好得很啦。”突然瞧见李护卫,微微一怔之下,本来焦黄的脸上更多了三分黑气,沉声道:“是你?”李护卫笑道:“是我。”那人打个哈哈,说道:“好得很啦,你来皇城干么?”眼见丞相坐轿已去得远了,不及等李护卫答话,当即快步追去。到得宫门下时,向一名禁卫什长低声说了几句,拐一个弯,随即人影不见。那什长待他离去,走将过来,大声喝道:“皇城之中竟敢携带兵刃,都给我拿下了。”众禁卫听得号令,呼啸一声,齐刷刷涌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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