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之间争抢强干属下也是常事，但纪言在稽和军中却未曾见过，觉着有趣，也跟着笑了一声，然后便在王黎旁边站定。
“去睡吧!”
这大将军都在夙夜为公，纪言如何敢睡，因而答了句：“我不困。”
王黎又看了片刻地图，然后慢慢收卷起来，眨动了一下带着血丝的眼睛，低语道：“盘算一月有余，应该再无疏漏了，想此事成功之后，也可解军营燃眉之急……是我在，你不敢去睡么？”
“也不是很困。”
“我倒是困了，只是不敢合眼，想等着看这天亮了晨光落下来。”王黎盯着灯烛火光片刻，吁叹了一声，“料是明夜也会有人如我一般难成一梦！”
“嗯？”
“我离开军营一月，剑谱上的武功你学了几成？”王黎换了话头。
纪言一怔，心想怎么大将军突然问起他武功进境，难道是要收回剑谱，可他今夜才对剑谱口诀有些领悟，觉得妙用无穷，自然是有不甘心，垂头道：“剑招只学会了三四成，但是剑谱口诀虽然研习许久，可到今日才有一丝领悟。小人资质愚钝，大将军是要收回剑谱么？”
“你倒是怕这个。”王黎瞧着纪言垂萎状貌，扬眉而笑，“放心，这剑谱确定是给你的，没人要收回去。只是一个月便能学的三四成，想来也是日夜勤谨用功。你即又这份嗜武的心思，今夜也无他事，我便给你讲讲这武功。”
“多谢大将军！”
“这武功一道古而有之，有说是古人与猛兽搏斗，学习其技巧演化而来，也有神人传下一说，难以溯本求原，而当世所知皆是武功成形之后。”王黎顿了一下，将灯烛火光剔亮，“你即好武，也当知所学武功渊源。”
纪言搔头道：“这个小人都是糊涂的，也只在稽和将军的军中学过一些杆棒功夫，只是想着在战场上能够保命。”
“武功可不止能在战场上保命，自其成形之后，经历代武学宗师参研，融入天地玄妙，俨然以自成一道。据说在九百年前，天下人才辈出将武功推达顶峰，竟有先贤以武入道，堪破真髓，挥手间便可使山峰丘岳崩灭，而飞天入地也无所不能。”
“这么厉害！”纪言惊了一声，又自觉失态，慌忙半捂住嘴巴，“现在要有这么厉害的人，那就不用打仗了。”
“凡事盛极而衰，到如今再无那般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当时武学盛况对后世影响极大，连如今这武功境界也是按当时的划分来算。”
“武功境界？”
“如你这般学武尚浅称为步武，后有开阳、大宗师，再往后名曰化道。只是当今天下存世的，我未曾听说有人能达到化道境界，连大宗师也都是寥寥无几。当今天下有句话叫，三六开阳九宗师，已经囊括近乎所有武功高手。”
“三十六个开阳境界，九个大宗师境界的？这整个天下有黎国、越国、南魏很多国家，千千万万的人，连开阳境界的都这么少么？”纪言心里还想问王黎的武功属于那个境界，却未敢开这口。
“大概如此，或是有些疏漏的。但这武功境界之分，也并非毫无瑕疵，如董无佘那般天生神力的虽是步武境，但也勉强相当于开阳境一重武者。”
纪言笑了一声，道：“董胖子原来这么厉害！那我什么时候能达到开阳境？”
“你？步武境界不拘所习再高深的武功，终究用的是内劲，开阳境乃在人体再开辟脉络，承接天地元气，称为阳脉，若能开辟出一条阳脉便到了开阳境。”王黎捏住下颔，打量纪言，“开阳境不仅要习武勤谨，还须一定悟性和机缘。”
“那是很难么？”
“武功前三境都分九重，步武九重在于控制身上的五十四个大穴，可以自己试试现在可以控制几个穴位。”
纪言鼓动内劲以照王黎说法试验，只觉得自己的内劲仿佛一道微弱游丝，在经脉中慢慢浮动，经过周身穴位时只有二十一个微微发热，因而言道：“只能控制二十一穴道。”
“五十四个大穴，每六个算一重，那你现在便是步武境三重将到四重。咱们军中有位将军天资卓绝，自步武三重到开阳境只用了两年时间。”
“咱们军中也有开阳境的将军？”
王黎轻声起来，道：“当然有，而且在天下三十六位开阳境中位列第三，已到开阳境七重。”
“是那位将军？”
“现在不必问，等明日你便能见到他……这不用羡慕，说不定你将来的武功能超越他，我给你的那本剑谱可是出自旷世高人之手，你若习得一二，恐怕天下也难逢敌手。说来这位旷世高人与你渊源颇深。”
“与我有渊源颇深？”纪言有些诧异，他只是普通兵卒，怎么会和什么高人有渊源。
“你可曾听过关常衡这名字？”
“关常衡！”纪言差些惊呼出来，这个名字他十分熟悉，几乎打从娘胎里出来就知道的，因为关常衡据说是位神人，而且是出生在他的故乡兹仓郡成陶乡老枣树村的神人，他怎会没听说过？
传说关常衡的年纪至少四百二十多岁，能够御风飞行，兴云步雨，纪言幼时曾听说过他不少故事，而且隐约记得自己的父亲还曾蒙受他的恩情。现在王黎提起他的名字，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纪言呆愣着，眼中没有丝毫焦距，半晌道：“大将军也知道关仙人么？”
“关常衡先生声名赫赫，三百年前黎国开国之时国君还曾拜访过他，并请他制服了为祸黎国的白蛟，这在史书上都有所记载，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您认识关仙人么？”
“攻打武烈候的时候，曾在云明山见过一面，但他并非你口中的仙人，而是一位我生平仅见的化道境武者，我给你的那本剑谱便是他传下来的武功。”王黎抬起头，眯起目光深邃的眼睛，神色似在回思往事，“说来可惜，我虽见过一面，到底缘浅，并未得到关先生的教诲，这也是平生一大憾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