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火!不要!不要死。”婉影忽然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最近她又开始做同样的梦了,离别的痛苦每夜都如魔鬼般萦绕着她,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不停的回放,可惜她始终不能改写一丝一毫。
她捂着微疼的心口,眼角溢出一滴热泪,顺着脸颊和脖颈润湿了发。
8月的梅雨一连下了几天,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片阴沉,世界都在蒙蒙的灰色中沉寂下来。夜晚错落的灯火在雨中恍惚的摇曳,成群的摩天大厦在朦胧的雨中先出或多或少的荒芜。
“又是这个梦!”她看着窗外的冷灰色调,深深的吸了口气。
一连数周,她都梦到一个叫阿火的男人,一身冰冷银光的铠甲,载着她策马在荒漠,一路向南。夕阳余晖下,她眯着眼睛,看着前面漫无边际的黄沙和石窟,问:“阿火,他到底是不是父王的孩子?”她的声音犹如蚊音,很快便被后面来势汹涌的追兵呐喊声所掩盖。祁火猛抽胯下的马,马屁股被抽出一条条紫红的血痕。她被马颠簸的五脏六腑都疼,气喘吁吁的一手搂紧他的腰,一手捂着口鼻。风沙太大,扑面而来,打的浑身生疼。
他说:“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他造反,就是死罪。”
婉影知道,这句话结束后,便经过一片胡杨树林,随之而来的将是一场细密的箭雨,这场梦便到此结束。一切的一切如此的清晰,可她却无力回天。冷箭打着旋儿而来,发出了刺耳的鸣叫。那箭直奔她的心脏,就在那时,身穿银甲的男子将她一把护在怀中,陆陆续续飞来的箭射中的胯下的马,马儿撕心裂肺的吼叫了一声,轰然倒地。他小心翼翼的拥她在怀里,她就如一颗珍珠般被安全的守护在贝壳内。
她看着他宽厚的肩膀,一阵阵的心酸。那叫阿火的男子柔着声音问:“影儿,你心里从没有过吧?”他睁着双眸瞧着婉影,满眼温柔的死去。鲜血顺着银白的盔甲渗出,一片温热。
婉影看着自己沾染鲜血的双手,不停的哭喊着,呼唤着他的名字。梦,到此结束,可是梦结束了,心却不能停歇,她忘不了他临死前的眼神,充满了不甘的爱意。
每次醒来,她都会悲伤好久,为了这一场生离死别的梦而忧伤,为了那满是爱意的眼神而忧伤,为了不甘和不舍而悲伤。
婉影起身洗了把脸,按开了电脑。前几日,她找了本市最好的算命师,人称“小神仙”的老道士算了一卦。小神仙说,梦里的男人是她前世的夫君,今世的冤亲债主,她轮回了七百年,每一世都被噩梦所扰,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梦中的男子,一切自然会终结。
一场一场的梦使她深陷悲伤,她承受不住日日的伤痛,终于开始发疯的找他,去相亲网、校园网、游戏网,浏览各大网页,甚至辞掉了工作,就为找他。
她相信,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祁火……真的是祁火!”婉影的手开始颤抖,这种颤抖来自内心,来自灵魂。这个名字,是她苦苦寻觅了七百年的名字。她一遍一遍的阅读着这个叫祁火的男子的资料,最后她咬着双唇,听着自己心脏没有韵律的跳动声,点击了那个头像下方申请好友的蓝色框框。
希望是他,她心里默想,她在心里一遍遍默默祈祷,希望这个祁火就是他。
祁火,在七百年前与她一次次擦肩而过,最终在她的心房上重重的深深的烙下了无法抹去的烙印。他们的故事如烧的滚烫赤红的铁,噗呲一下紧贴心房,烙下粗目惊心的伤疤。
在时间岁月的长河里,她一次次的呼唤着这个名字,一次次的忘记又一次次的忆起。这个名字萦绕在每一世轮回的梦里,挥之不去。她想忘记,可是却无法忘记,无数次轮回,无数次的落寞,她麻木又茫然的找寻,为了只是与他相遇。
好友的申请已经发送,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时间轴显然被拉的细长,她不停点击着刷新,然而接肘而至的是一次次失落。嘀嗒的雨轻打着窗棂,一颗徘徊的心疲倦不已。
“也许不是他。”婉影失落的揉着太阳穴,喃喃自语。
电脑已经进入黑屏状态,婉影把身子窝进沙发里,她查遍史书,都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她听着窗外滴答的雨声,低声疑惑道:“史书上没有出现过,为何会没有出现过?”
婉影不知道,世界上是存在平行空间的,而她就在平行空间里与祁火相遇。相遇在七百年前,有齐国信德年间,一个史书上永远不会出现的国家和朝代。
有齐国,信德九年,初夏繁花似锦。
那天,是个特别的传旨日,百姓必须出门听旨。
站在各个街口传旨的太监简直如出一辙,模样一般无二,声音都尖细的如打磨的光亮的针尖。百姓的眼里,除了胖的出奇的内官,大部分皆是娘里娘气矮瘦鼠眼。他们吊着嗓子尖声的喊着:“凡五岁以下的男丁,生辰八字都要交到枢密院审核。杂家再重复一遍,凡是家有五岁以下的男丁,都要将生辰八字交到枢密院。如有违者,大刑伺候!”
百姓密密麻麻的跪满街头,他们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皇帝新发布的荒唐的圣旨。自从皇帝陛下的长女婉影降生,国家就有些不平静了,一项项奇怪的法令接踵而至。普天同庆的欢愉气氛很快被紧张的气氛所冲淡,一张张奇怪的告示贴满街头。
比如,所有二十四节气那天出生的女童都被内官强行带走,从中选拔出二十四名面容姣好的女童给长公主陪嫁用。天知道长公主何时出嫁。又比如,以长公主生日立的法令。婉影公主生日那天,全国不可发丧。再比如,婉影公主出生百日便开始兴建陵寝,如此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公主,史上绝无仅有。
一条条的法令使百姓已然没了普天同庆的心思。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皇帝对本朝法师决琴的信任与迷恋。法师决琴说的话,皇上都无条件应允。更可笑的是法师决琴说,长公主婉影公主必须嫁给天生火命的男子,否则命途将无比坎坷。皇帝陛下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全天下的寻找适龄男童的生辰八字。
找来找去,就唯独没有不参杂其他命格子纯火命的男子。
枢密院的官吏们没日没夜的寻了一年,直到那日,辅国将军府的大夫人产下一子。
决琴拖着罗盘,一路小跑,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他的话那般喜悦,每字每句如同带了旋律的音符,传到了皇宫的各个角落。
他恭敬的跪着到皇帝的面前,笑眯眯眼睛弯成了新月:“陛下,正北方有一火命男孩出生。至纯火命。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觅得一百年难见的驸马。”
端坐在案的一国之君,扬起了满意的笑。就这样,辅国大将军降生不足三日的次子风风光光的成了钦点的驸马,赐名: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