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慕榕后,天机子把门带上,静静地坐在姬重的旁边。
在慕榕来之前,玉笛和傅三叔已经回来,报上了消息。姬重问道:“你怎么看刚才的消息?”天机子小心地说道:“太尉府旧宅边的那户人家应该是躲避仇家的小户人家,整天鬼鬼祟祟是担心被人盯上;孔雀大街和府,纯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万贯家财;至于平王府,最平静。”
姬重点点头,说道:“下令把所有的人撤回来。”天机子一惊:“不是还没找到九宁吗?”姬重轻轻地却又极为坚定地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有九宁,我们怎么能一网打尽对我晋国虎视眈眈的狼子?”说着,攥了攥手中的大明玄铁令。天机子低下了头:看来这个闲散王爷要出手了。
沉默半晌后,天机子问道:“那,夫人那儿,怎么回话?”姬重道:“你告诉她,我姬重绝不食言,一定找回她的女儿。”天机子退下,去找傅三叔。
慕榕慢慢地回到毅雅居,还没有喝上一杯热茶,东宫宫人来报:太子薨了!慕榕只觉得脑袋里“嗡”得响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吴英急忙扶住他,要召太医。慕榕稳稳身形,摇摇头:“马上去东宫!”
一行人快速赶到东宫时,东宫已经褪去了所有的色彩,换成了白色,挂上了白色的挽联,已经到了的文武官员和宫人在东宫大殿哭倒了一地。
慕榕只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想哭哭不出,想喊也喊不出。走进大殿,大堂已经摆成了灵堂,大大的“奠”字看得人触目惊心。上好的檀木棺椁摆在正中间,里面是太子经历了一个多月折磨后仅剩的残躯。几位皇子和王妃披麻戴孝跪在棺椁前,每个人脸上都是悲戚的神色。太子妃和几位夫人披麻戴孝,在棺椁一侧,边流着泪边烧纸钱。在棺椁的另一侧,四爷坐在椅子上,眼窝已经凹陷,他没有半点眼泪,却憔悴得让人不忍直视。四爷的背后,皇后和几位妃子已经哭成了泪人。
慕榕嗓子眼里堵得慌,才一声大喊“兄长!”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貂领,还有一些滴滴点点地挂在嘴角。四爷看清了是慕榕,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把把他拥进怀里,这才哭了出来。所有人赶紧放声大哭起来。在哭声中,只有慕榕听见了四爷的喃喃自语:“景玉,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你留给我两个这么优秀的孩儿,我却一个都没保护好,我对不起你啊。”景玉正是他和太子生母的闺名。听着四爷一声声地低诉,慕榕的手不禁紧紧握紧。
很快,有人给慕榕拿来了白色的丧服,慕榕静静地换上,静静地把轮椅转到了皇子们的旁边。每个人都沉默不语,极尽可能地展现出自己的悲戚。
太子的葬礼是国丧,停丧三天,全国守孝三天,禁礼乐半年。
三天期满,太子的遗体即将转移到晋国的皇陵。天还没亮,东宫门口就跪满了白茫茫的一片。虽然三天的水米未进,但哀嚎和哭泣的声音依旧此起彼伏,气势上没有半点减弱。
四爷决定亲自送太子进皇陵,这让不少的大臣惶恐不已,纷纷谏言。慕榕也谏言道:“父皇既是父,也是君,送太子兄长进皇陵,怕是要折了兄长在极乐的福气。”四爷摆摆手道:“我要是不亲自看着他进去,”四爷话还没说完,一阵悲痛而苍老的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啊!你怎么不等等老夫呢?”
伴随着这令人动容的哭诉,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却被侍卫拦住,苍白而凌乱的头发,褴褛的衣衫。慕榕认出是木神医,急忙让侍卫撤下。木神医一进门就跪倒在棺椁前:“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让老夫去寻药,现在药寻回来了,你在哪里呢?”慕榕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木神医是被派出去寻他的药的。
木神医转向慕榕跪下:“我想再看一眼太子?”慕榕有些吃惊,看向四爷,四爷一脸的不同意。木神医接着说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太子的情况,我想检验一下太子的真正死因。”没人注意到皇后的脸色变了一下。四爷拒绝道:“慕杨已经为安了,就不要打扰他了。”木神医看向慕榕,慕榕终于抬起头道:“父皇,兄长离奇受伤,伤后昏迷了一个多月,没有人说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走得不明不白,如果不让木神医检验一番,兄长泉下有知,心里恐怕也不甘心啊。”
慕榕一番话说得四爷心里阵阵酸楚,只好点头道:“开棺!”木神医急忙爬起来,趴在棺椁边,把太子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都仔细查验了一番,才跪下道:“谢陛下成全!谢蓄王殿下成全!”四爷道:“可曾检查出什么?”木神医道:“老夫心里已经有数,稍后向陛下禀报。现在最主要的是不要误了吉时!”四爷对赵忠吩咐道:“请礼赞进来,开始发丧,由清王主持丧礼,寡人就不去了。”赵忠领旨下去,丧礼缓缓开始。
等棺椁出了东宫,四爷打发了皇后和妃子去永寿宫劝解太后。于是,偌大的东宫就只剩下他、慕榕和木神医。四爷对木神医道:“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木神医行了一个礼道:“当初蓄王殿下中毒,不仅吃了败仗,还丧失了双腿活动的能力。这些年来,太子一直命我找寻医治的方法。几个月前,越王殿下偶然得到了一只解毒圣品---紫玉冰蝉。我在古医书上看到,紫玉冰蝉可解百毒,可是一定要配上一种叫做银花的花的花瓣。于是我就出去寻找这种花。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才出去不到一个月,就遇到了一个乌丸国旧人,听说了旧乌丸国的皇陵就有这种花,于是我就去了。我也采到了这种花。可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抓了。让我不解的是,来人对我的一切了解得清清楚楚。我被他们关到了一座村子里,关了很多天。我从他们的闲聊中,这才知道他们对太子下了毒,而且下的毒和当年蓄王殿下中的毒一样。他们抓住我,只是要拖延时间而已。我费尽了心思才从他们手里逃出来,可是一切都晚了。”
四爷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向太子下毒,还故意绑架了你,不让你回来救太子?”木神医点点头:“确实如此。”四爷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岂有此理!竟敢对寡人的孩儿下手!你说,是谁这么大胆?”木神医摇摇头:“我一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可是我知道了那毒药是什么。”“是什么?”四爷问道。木神医道:“这种毒叫醉生梦死,是旧乌丸国皇室特有的秘药。”
“什么?”四爷有些不信。木神医接着说道:“我在旧乌丸国皇陵遇到了一个守陵的老人,他告诉我的。旧乌丸国擅长制毒、用毒。这个醉生梦死是最后一任国王齐荣正发明出来的。因为齐荣正亡了国,所以知道这种毒的人不多。这种毒最大的特点是随着药剂量的大小不同,效果不一样。当剂量很小的时候,人会觉得飘飘欲仙,醉生梦死的感觉。可是,随着药量加大,人就会慢慢觉得很困,当剂量达到一定多的时候,人就会长睡不醒,甚至在睡梦中死去。这种毒如果遇到外伤鲜血,就会药力加倍。一般情况下,中了这种毒很难被发现,除了中毒者的血液会变成紫色以外,就是舌头下的经脉会全部变成白色。”
四爷和慕榕两人静静地听着木神医说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陷入了各自的沉思。木神医则回到府中,开始研究如何用银花和紫玉冰蝉解醉生梦死毒。
皇后带着众妃到了永寿宫,太后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怀素和一屋子的奴才都跪下了。皇后急忙带着众妃跪下。皇后道:“母后,你可要保重凤体!”太后巍巍道:“你们都起来吧,我只是思念我的乖孙子慕杨,我可怜的孙子啊,他还没孩子呢。”众人又是一阵劝解,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太后。怀素急忙说道:“儿臣去给你煮碗小米粥,您多少喝一点吧。”太后虚弱地点点头。怀素道:“有劳各位娘娘先陪着太后,我去煮一碗小米粥来。”皇后也接着道:“有劳众位姐妹,我去给怀素妹妹帮忙。”
永寿宫的小厨房里,皇后和怀素遣开了所有的宫人。皇后不满道:“你不是说要留下太子一命吗?怎么却下手了?”怀素道:“皇后嫂嫂你该感谢我。太子府的木神医找到了解毒的方法被我抓了起来,没想到这小老头居然逃脱了。只要他一回东宫,越王就会朝不保夕,所以,我就只好先下手为强。”皇后急道:“你胆子也太大了,那个木神医在太子发丧前回来了,而且陛下同意了他检查尸体。”怀素道:“皇后嫂嫂莫急,我既然敢下手,那就敢保证查不到我们头上。”皇后依旧有些疑惑,两人各怀心事地煮了一碗小米粥。
三天后,狄戎部落趁机对北疆发起进攻,平王慕棠匆匆携夫人柳玉回了北疆。清王在主持完太子的头七祭奠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一个原本热热闹闹的新年,变得无比冷清、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