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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间道、 一师一徒

这个世界,人死便如灯灭,没有轮回,没有地府也没有任何能容纳下灵魂的东西。于是人界的规矩是灵魂消散,让灵力回归九天。死亡对于人类来说便是一切的结束犹如世界不可阻止的毁灭,过季残花的凋零,人世的轨迹如同单箭头,每个人生都是不归之旅。

夜已过半,月沉星稀,北风自开天辟地便沉寂至今的无人冻原而来,将初冬的寒冷化为一柄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尘世的心脏。

荒原上,少年伸手轻抚墓碑,于此不远的邺城又一次迎来寒冬,但城里城外,衣不蔽体者,落魄乞讨者却与日俱增,同样的城外荒原的孤坟又多了那么几座。

少年微微呼出一团白雾,映着身上月白淡雅的道袍,倒是分外让人安心。旁边道人轻咳,出声提醒道:“长安,离魂三息分阴阳,阴阳散兮还渡江。一息破碑身方死,二息引罢落天殇,三息魂去归方际,魇焉伏兮不祸乡。”

被呼为长安的俊秀道士定了定心神,嘴里开始默念道诀,短短一句话,却似乎花了他极大的心力,一滴汗水在他额间转瞬即逝,倏忽并起双指,轻轻点在孤坟前的石碑上。少年抬眼望去,却不由得怔住。

他从来没想过灵魂是那么美丽,透明但可见,模糊却纯净。这个孩子伸出手轻轻牵住那个小女孩的灵魂,一股力量从天而降,灵魂失去了光泽开始逐渐消散,由洁白模糊转为零碎的光尘。无色无质,只是沉默地氤氲着最圣洁的光芒。他突然明白了,这便是人类一开始的本来面目,不谙世事,纯洁如斯。

光尘最终还是消散在虚空之中,道人仰望着天空,仿佛看到一股极其纯净的力量如匹练般直入云霄,最终化为那天空的一部分。

老道士拍拍少年的头:“离魂做完该走了,你的引魂术还欠点火候。”长安跟着师父走了两步,却又停住,问道:“那个灵魂去哪里了。天下之大,总要有她的容身之所吧。”道人摇了摇头道:“人死灵灭,尘烟风起而散,我们吹得这股风至少不会让他们太过痛苦。”长安怔怔地望着师父的眼睛,年纪轻轻的他似乎有些读懂师父眼中透出的萧索之意。便不再发问。

一师一徒,在荒原之上并肩前行,年长的壶酒拄杆,一脸轻狂,年轻的却一脸严肃,若有所思。一位打柴的老人颤颤巍巍在路旁刚刚坐下,看到两个道士踏月而来,吃了一惊,连忙唤道:“看两位道长这架势是要往北去?哎哟,可万万使不得啊。”

年轻的道士闻声听下,随即露出微笑,客气的问道:“这位老丈,贫道长安,请问北方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有妖鬼作祟?”老人道:“我说你们俩就别往北走了,昨天整整一个镇子都被屠干净了,哎呀,这妖鬼真是不得了了。连年饥荒,死的人多了,这妖鬼便借助这些死人修炼。”说着,老人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天呐,听说镇上一夜惨叫不绝,凄厉的让人胆战心惊,早上有人去看,那惨状..。连县老爷的脑壳都被掀了,里面的东西不知被什么玩意儿掏了去。”

长安道:“谢谢老丈告知,代师谢过,就此告辞。”“呃,你这后生怎么不听劝啊!”老人正想唤住师徒二人,却看到两人飘飘荡荡,瞬间便没了踪影。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容易爬起来,一边收拾落柴,一边叹道:“这什么世道啊,神神鬼鬼的,做什么都要带点邪气,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这正是:正气不继邪压身,妖鬼遍地不成行。道谋天命缘道阻,心意难明意不平。

正午时分,师徒二人行至一镇,镇前一片寂静,不见鸡鸭聒噪,也不见人影。镇外一古旧青石桥,立于碧波之上,遥遥望去,镇前立有一坊,上着一匾,书曰:“起梅寻来香”中年道士读罢,哈哈大笑:“妙哉妙哉,起梅寻来香,香来寻梅起这对子出的妙。长安,以我无名入世修炼这么多年的经验,这镇名必然带有“梅”字!”长安立刻四处观望,果然在石桥旁的小路上发现一道标,上书“此去北路至梅龙镇”。长安一个长揖:“师父见识广博,只盼待会与那妖鬼缠斗,能多使道法,也好让我这个关门弟子早日继承道统”无名道人呵呵一笑:“走都没学会,就想跑了?知道什么叫贪多嚼不烂吗?”说话间,两人便行至石桥之上。无名嘻嘻一笑:“臭小子,你去给为师摘朵花。”说罢他点出一指,遥遥指向前方,长安定睛一看,只见镇前的大路正中央不知何时多出一棵梅树,花苞含羞,绿叶繁茂,甚是让人心动。长安狐疑的望着师父,却见师父不住催促,便只得稍稍放心,轻着步子准备前去摘下一朵。

纵是师父授意,长安仍然感觉此树无故出现大有蹊跷,摘花时便也多了一份小心,他手掐道诀,料想若是摘花有变,便催动真气护身,逃过一命再说。无名老道不是第一次拿他去趟地雷了,试药,受咒,想起那些经历他便头皮发麻。长安按下心神,靠近那棵莫名其妙出现的梅树,当弗一沾到花瓣便暗叫不好,他的手上毫无触感,再看梅树却似海市一般逐渐消失。大惊之下,长安退身大叫:“师父,有陷阱!”

恍惚间长安忽闻一声狂笑:“哈哈哈,你这恶妖结花阵预警,没想到会被我看破阵眼吧!”长安认得那是无名道人的笑声,心里稍安,仔细一想却又暴跳如雷,这老道士果然又拿自己去破阵了!

轰隆一声巨响,长安赶忙往镇中赶去,只见坊前塌陷的房屋顶上,无名手掐剑诀,道袍鼓起,一柄青锋倚倒悬北斗之势悬在无名正前方。在房屋下,却尽是乱剑斩过的痕迹,一片废墟中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伏在地上,生死不知。长安见此情形,料想师父伏妖成功,也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师父这套剑诀真棒,能不能传给徒儿..”忽见无名转头望向自己,一向轻佻的脸上竟是那般心痛和自责。

长安还未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一只手已经扼住了他的脖子,而另一只手却探入他道袍袖口轻轻一点,顿时一种可怕的无力感袭遍全身。长安低头望去,那双手白皙如玉,柔嫩如乳,而指甲却被涂成妖艳的红色。他心中一突:“原来废墟中的妖女并不是她的真身..”妖女娇笑道:“这娃儿真可爱呢,你个老道士整天拴着这个小道士,怕是这孩子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女人呢,难道是怕我们吃了他不成?”无名眼中燃烧着一团火焰,却只能收回身前的道剑。一脸怒容地望着长安身后的恶妖,长安从未见过师父如此愤怒过,不禁心中自责道:“若不是我出声提醒了妖女,怕也不会变成人质让师父受此等要挟。”想到纵情快意的无名师父被卑劣低级的妖物逼迫至此,失了平生那股风采,不禁泪如泉涌。

妖女“咦”了一声,道:“看来这孩子对你十分重要,我只求能在道长手中保全一命,若是道长不予成全,我大不了拼了这条命和这娃儿同归于尽,道长真的认为牺牲一个心爱的弟子的性命来捍卫天地正道就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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