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女士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与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光阴。这个男人同时也是她那可怜患病的儿子的父亲,但他却是个恶人,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这么多年以来,梁正德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至今还记得在梁正德用她的身体做完第一笔肮脏交易的那个夜晚,她独自一人哭泣着在浴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往自己身上涂抹香皂。
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一遍又一遍地冲洗,以后的每天她都重复这个动作,但是内心的那份羞耻与肮脏感却无论如何都清洗不掉。有一度,她曾偷偷地靠药物维持自己的情绪。她尝试服用盐酸氟西汀(fluoxetinehydrochloride),这是一种抗抑郁药。主要是通过提高5-羟色胺的水平以达到治疗抑郁症和其伴随的焦虑的问题。
5-羟色胺(5-hydroxytryptamine)又名血清素。其广泛存在于哺乳动物组织中,特别在大脑皮层质及神经突触内含量很高,它是一种能产生愉悦情绪的信使,几乎影响到大脑活动的每一个方面,从调节情绪、精力、记忆力到塑造人生观。
简而言之,这是一种“兴奋剂”。这种东西对人体特别是心脏具有极大的危害,而一般的医院也不会轻易给病人开出这样的药物。但是,陈女士先前曾经是一名护士,所以弄到这样的东西就相对而言比一般人要简单。
但靠药物维持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为了唯一的儿子,她告诉自己必须振作起来。
到底该说是懦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而言之,这个女人选择在忍气吞声中默默地度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一年又一年。即便她对自己深恶痛疾,甚至有时候都不愿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但为了自己儿子的安全,她选择扛下命运给的一切。
梁皓,是她唯一的希望与支柱。
如今,面对梁正德嘴里迸出的那句话,她虽然非常不愿意那么去想,却还是忍不住猜到了那一层的意思。
“你说什么……?”她神情木讷地盯着梁正德,慢慢地扶着地板站了起来。
梁正德笑道:“我说你儿子可比你能赚多了!我从前可没有想过,男人的身体原来比女人的更加值钱!”
这个男人笑得如此开怀,似乎他嘴里的那个“儿子”与他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可就梁正德现在的表现来看,很难想象他的内心到底扭曲到了什么程度。
陈女士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世界都霎时溃裂瓦解掉了。
世界与希望破裂的碎片从她眼前如落叶与蝴蝶的尸骨般地纷纷掉落,她在她自己的废墟中流着泪一把抓住梁正德的臂膀剧烈摇晃着沙哑地喊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梁正德一把甩开了她的双手,似有些嫌弃地拍了拍睡衣的两袖,不屑地道:“做什么?你做什么他做什么,这叫子承母业!”
陈女士的两眼布满血丝,她撰紧了拳头浑身气得发抖。长期以来的怨恨的干柴在此刻被一瞬点燃,那把大火越烧越旺,旺到把她的理智吞噬,旺到要把一切都泯灭成灰。
畜生!畜生!畜生!
我要杀了他!要杀了他!要杀了他!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喊着。
陈女士死死地盯着梁正德,看着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以及那淡漠一切的态度。
突然,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恨,她扑上前去掐住他的脖子。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渴望把这个恶魔终结在自己的手中。
梁正德被这突然的袭击惊到,他从来不认为陈女士会有反抗自己的胆子。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扒开自己被其扣住的脖颈,但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她使了这么大的力道,就好像要把她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一样。
可无论如何,女人终究是女人,在力量上天生就比不过男人。梁正德虽然稍微花了点力气,但还是慢慢把她的手掰开了。
陈女士努力地想要摆脱他的力量,但最终只能是用指甲抠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
梁正德甩开陈女士的手,一把把她推到了窗边。他觉得自己脖子处火辣辣的刺痛,伸手一抹,竟发现有红色的血液。
他知道自己的脖子被她的指甲伤到了。至此,疼痛伴随着被反抗的不悦,他终于撕下那让人恶心的假笑的脸皮,真真切切地露出了愤怒的原型。
“妈的!”他怒骂道,“臭娘们儿,我看你是活腻了!”
这样说着,他走到窗边伸手就往陈女士的脖子处掐去。
陈女士慌忙地想要躲开,但最终还是难逃魔爪。梁正德的力量比她大了好多,她只能不住地挣扎。
那一双大手死死地掐住她脆弱的脖子,很快地,她就感觉到自己快喘不过来气了。
她眯眼看着梁正德,他此时与其说像猛兽不如说是一头魔鬼,他面目狰狞扭曲,两眼通红瞪得快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他咬着牙,那张嘴咬牙切齿地奸笑着。
不行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突然从睡裙的侧袋里掏出了一把她一直藏着用于防身的小匕首。
她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紧握匕首狠狠地扎进了梁正德的右眼。
梁正德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只觉得眼前血光一片,他捂住右眼痛苦地大声嚎叫。
但就在他大声嚎叫的时候,陈女士也同样怒喊着用匕首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扎进他身体的其他部位。
脖子、肩膀、胸膛、腹部……她像发了疯一样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鲜血像烟花一样地爆破开来,飞溅地四处都是。
她像每夜沐浴时一遍又一遍机械地洗涤自己肮脏的躯体那样一遍又一遍机械地挥舞着手里的刀子。她边刺边叫,边叫边哭,那压抑了近二十年的仇恨与愤怒,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发泄彻底了。
当那些原本在书房专心讨论病情的医学家和警官以及孩子们终于听到来自隔音墙另一边的声音时,已经一切都结束了。
红色、红色、红色,到处都是红色的鲜血。
红色的鲜血犹如红色的梅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着。
红梅盛开之处,悲伤勾勒成画。
陈女士惊恐地站在窗边,手上沾满了鲜血。匕首掉在她身旁的地板上,梁正德难以置信地怒瞪着她,此刻已然奄奄一息……
警车停在小区的空地里,车上的刑警见到白墨立马行了个礼。
“白警官!”
白墨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被刑警带走的陈女士。此刻,她的眼里流着泪,但嘴角却勾起了难得的笑容。
“白墨,这个案子你打算怎么办?”严青海在一旁问道。
白墨默默地上了一根烟,半天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