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梁皓的房间回到书房里,殷璐儿的情绪看上去相当不好。李洛发现她的眼眶是微红湿润着的,他感到有些意外。因为殷璐儿平时看上去既坚强又独立,有时候甚至给人感觉有那么一点冷血。虽说女孩子感性非常正常,但是李洛始终不认为殷璐儿是普通的女孩子。直到白墨私下告诉他殷璐儿似乎也有一个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兄长,李洛才总算为她那不常见的“多愁善感”找到了充足的理由。
“没事吧?”李洛细心地给姑娘递去了纸巾。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杨澍暗自感叹,想不到自己这只知道念书的哥们儿紧要关头还挺会把握“机会”。
殷璐儿谢过李洛,接去纸巾小心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她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似乎比刚才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众人心中对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有疑问,但介于殷璐儿现在的状态谁也没有多问。他们只是各自沉默地坐在书房的各个地方,陈女士和梁正德被告知可以先去休息了。
杨澍和顾天一说,如果他觉得累的话也可以先回去,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他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明天再来看梁皓。
可顾天一却说什么也不肯回去,或许是因为好奇,又或许是因为他真的非常担心梁皓。但无论如何,既然他执意要留下,杨澍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大家都在猜测梁皓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梁皓拜托殷璐儿不要伤害他哥哥,那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个黑色的影子竟然是梁皓的哥哥吗?!李洛想到这里立马摇了摇头。不不不,这太扯了!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沉默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终于,严青海开口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璐儿,那梁皓到底是什么情况?”严教授皱着眉头,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忧郁疑惑过。
殷璐儿双手合十往里吹了一口热气,无奈地道:“他似乎是把影子人误当成死去快十年的梁淞了。”
“果然是这样……”严青海喃喃。“所以,他才打断了你的除灵,他以为你要‘驱除’他哥哥……”这样讲着,严教授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一丝苦涩。这一对可怜的兄弟,真难得明明是同父异母却也能有这样深的感情,但他俩的命运实在是太不好了!遇上谁不好,偏偏遇上了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你是说,刚才梁皓之所以突然‘袭击’你,是因为他想要阻止你除灵,因为他以为你是在‘驱除’他哥哥?可他表现地这么激动,差一点就是要真的掐死你了!”李洛似乎并不能完全同意殷璐儿的解释,他有些不负责任地提出了另外的看法——“我认为他可能是被什么‘附身’了吧!”他说。
李洛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因为,就梁皓刚才的表现来看,的确是很像那种灵异片里的“被附身者”。
但是对于李洛提出的如此“业余”的看法,殷璐儿很快便一口否决了。
“不可能的!”她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附身’。”
“不存在附身?可你明明说过有幽灵……”看来,李洛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逻辑出了很大的问题。
“谁告诉你有幽灵就一定会有‘附身’?”殷璐儿好似埋怨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说:“灵魂是一种特殊的意识显现,严格来说并不能成为独立的个体。附身什么的说法就更荒唐了!那多半都是杜撰的事情。古时候的人因为无法解释癔病而把那些行为古怪的精神病患者解释成被狐妖或者小鬼‘上身’。这只是一种迷信的解释而已。至于人的灵魂可以附身什么的,那更是现代戏剧作品发展出来的奇怪逻辑。古代有传说‘鬼索命’,那是受了宗教因果理论的影响。但是什么鬼附身……据我所知,只有听说过灵魂借助灵媒的嘴巴和凡间的亲人说话,那也还是极为罕见且特殊的一种形式。”
这样一听,李洛才恍然大悟自己对灵魂的整个概念育着根本上的错误。他一直把殷璐儿口中的“灵魂”当作自己一直认知里的“灵魂”。但现在看来,自己认知里的那个“灵魂”更像是艺术家们创造出来的“戏剧性的灵魂”,而殷璐儿所说的那个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真实存在的灵魂”。
“灵魂是一种特殊的意识显现……”李洛暗自揣摩这句话的意思,他突然觉得这话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啊,是了,是在那本只有一半的《意识显现现象研究报告》的论文稿里。
“那么……那个黑影会有可能是‘梁淞’吗?”这一次,梁皓不敢再用肯定的语气了,他注视着殷璐儿,收敛了一直以来的自傲,余下只有满眼虔诚的求知。
有时候是会这样,无论你曾经读过多少书、自诩有多么博学多才,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天外有天”。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叫做“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好在李洛明白永远不停地学习才是提升自己的唯一捷径——也正是如此,才证明他的书一直以来没有白读。
殷璐儿微微一笑,她似乎对他谦虚的态度非常满意。事实上她压根没有指望他会谦虚地向自己请教,就像先前,她没想到李洛能认真地倾听她的理论一样。
“很遗憾,那个黑影不可能是‘梁淞’。”殷璐儿说。
“为什么呢?”
“因为梁淞已经死了快十年了,即便当时真的有残留下某种意识,现在也一定消失了。”换句话讲,殷璐儿认为梁淞的鬼魂如果真的存在,那早就应该“显灵”了。
李洛沉默着点了点头,他默认了这个说法。
但这时,一直在边上听他们讨论的杨澍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不对啊!”杨澍说道,“如果梁皓一直认为那个黑影是他的哥哥,那他之前为什么会表现地这样害怕呢?他又为什么要把镜子抹黑、要在墙上写满那些‘救救我’、‘不要跟着我’之类骇人的语言呢?这解释不通吧?”
杨澍的这番话,把整个问题又再一次推到了迷雾里。
哪怕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振振有词的殷璐儿,一时间也无法给出很好地解释。
过了半晌,只见严青海若有所思地说:“我想,这个问题或许只有一种解释……”
可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一阵从隔壁传来的女人的尖叫声给打断了。
那声尖叫非常刺耳,且持续了很久。众人不约而同地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下意识警觉地看向门外。此刻,所有人的心里都几乎在同一时间闪过同一个念头——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