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一个傍晚,天色渐暗,别院房屋内摇曳着微弱的烛光,现在初心母亲已经恢复正常,每天也会做些女红补贴家用。
初心找了个借口便出门来,别院后面就是一个封闭的废园子,园子背靠一座小山,人迹罕至,十分静谧,最适合他练功。
初心一到,便看见修站在一块石头上,“你来了。”修转过身,点了点头,“灵魂一链接,你便可以与幽冥界定下契约。”
“幽冥誓约,百鬼夜行。”
话语之间,修的身体陡然发出光芒,只见它的身体一阵扭曲变形,最后一个身着血色长袍阴柔俊美的少年出现在初心面前。少年身材颀长,脸色惨白,一双狭长妖异的血色眸子,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他坐在那里,如水墨画中人,轻灵飘逸,却鬼气森森。
他是修。
“看好了。”
修苍白修长的手掌之中凭空多了一个墨色短笛,他将短笛放在唇下,笛声一响,初心便感觉到空气中的阴气与灵气在急速变化。
这笛声如同悲语呜咽,曲子也是空灵诡异,似有似无,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就在曲子演奏的同时,天上的月被乌云挡住,天色极暗,阴风大作,空气的温度渐渐降低,开始变得阴冷湿润,初心感觉寒冷,蜷缩着身子手抱双肩,一呼气,一团白气喷出,初心四处张望,只见一些杂草之上竟然凝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紧接着,修的身后出现了一团一团的黑色影子,越来越多,影子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要比那小山还要高!
数以万计的阴魂攒动,这阴诡灵力所产生的压力丝毫不逊于那日那两位高手的对决,初心只觉得头皮发麻,呼吸迟滞,然后腿脚一软,头痛欲裂,那刺骨的阴寒让他动弹不得,他瘫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即使紧闭双眼也能感受那涌动的阴魂,他的耳畔响起许许多多的声音,似乎都是在哭诉抱怨自己的怨恨与不甘。
见初心已经坚持不住,修放下笛子,轻轻一招,他身后的黑影就如同墨入清水,缓缓散开,遮住月的乌云也移开,月光重回大地,照亮初心那张惨白的脸。
“削骨为笛,如魂泣兮;迷途西引,入夜行兮。”
修缓缓念出一句话,紧接着说道:“这只是我的初势,等你以后大成,也会有如此声势,也许比我还强也未可知。怎么样,想学吗?”
初心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旋即跪在地上给修行了一大礼。
“请师傅教我!”
“那是自然,叫我修就行。”修说着,身体又变回了黑猫模样。
“以你现在的灵魂力量,暂时是产生不了这样的威势,你也降服不了更强的阴魂。但是相比相同阶段的修行者,你也不会差,如果出其不意,耍耍比你更高级的人都是可以的。现在,我们到你房间去。”
一人一猫进入了初心的房间,在角落隐匿的禁显出身形,恭敬说道:“大人,结界已经加固,这个院子方圆三百米内,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任何动静。”
“好,你回去吧。”
从没见过禁的初心盯着禁,“忍者诶~”禁没有多说,只是对初心行了一礼,便再次隐匿身形。
“行了,别感慨了,照我说的做,打坐,运气,进入你的灵魂识海!”
初心不敢怠慢,打坐运气,几息之间,进入识海,他将自己的识海称为幽冥黑海。
修的声音在幽冥黑海外面响起。
“现在的你因为那个项圈的缘故,我只能限制它让你修炼灵魂力量,现在的你只能借助外力,不能启用你自己蕴藏的那股巨大力量,实在可惜。不过不影响,只要学成你跟同一阶段的人打架甚至是越级挑战,只要运用得当,你还是占极大优势的,因为幽冥之力无影无形,一般的修行者是看不见的,而且在我的印象里,会灵魂防御的人除了阴墟一家会一点,这方面的高手还没出现呢。”
修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灵魂本就有底子,现在你的灵魂力量大概是灵修的灵气七段,不愧是因果极重之人,论一开始灵魂力量,你已经算是很强了,要知道一般人是连感受都办不到的。你看到你的幽冥树的吗?至于冥根,一般都是海水之下,你看不到的。”
“幽冥树?看到了,按理说树都应该有树叶嘛,可我的幽冥树怎么光秃秃的?”
“那是因为你的灵魂力量太弱啦,而且你一个小鬼都没有,不足以滋养它开枝散叶。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现在吸纳灵气的方法吸纳阴气,把心神完全放在你的幽冥树上,运行你的《渡引幽决》!”
阴气从外界涌入初心体内,初心将心神完全倾注在幽冥树上,开始运行《渡引幽决》,过了没多久,雪白的幽冥树无风自动,轻轻摇摆起来,像是在伸展躯干,没过多久,树枝上突然出现一块小小的黑色牌子,牌面黑漆漆的,上面什么都没有,紧接着牌子越来越多,有大有小,只是最大的牌子也不过初心的半个巴掌大。
忽然,幽冥树干上缓缓出现一行字。
“削骨为笛,引渡众魂。”
“啊,什么意思?”初心喊了一声便被一股力量强行弹出了识海,他一睁开眼,房间里的场景却吓了他一跳。
他的房间里密密麻麻的挤着各种各样的小鬼!这些小鬼长得奇形怪状,但大多轮廓简单,一副搞笑抽象漫画的画风。
一片寂静。
初心就这样跟着这一群小鬼大眼瞪小眼,小鬼之中时不时有一些小家伙发出吸鼻涕砸吧嘴的声音。
“要把阴魂收归自己的百鬼录,首先得完成它们的愿望。你刚刚起步,所以只能招来这些小鬼。这些小鬼都是天地灵气自生而成,草木幽灵而已,与幽冥界那些怪物不同。他们心智不全,跟小孩一样,大多单纯,愿望简单,也好满足,它们高兴了就跟着你混了。”
在旁边的修说道。
明白修所说之意的初心转向那群奇形怪状的小鬼,询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一阵尴尬的沉默,还是只能听见抽吸鼻涕和砸吧嘴巴的声音。
“没关系,你们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初心又说了一句。
这时角落里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我……我想次糖葫芦……”
初心觉得有趣,便叫那个小鬼上前来,那小鬼摇摇晃晃的走上前,大大脑袋,细细的身子,球一样的脑袋上就随意两个点,那便是眼睛了,脸上还挂着一条鼻涕,看起来格外滑稽,就像一个巨大的气球。
“你叫什么名字?”
“豆芽!”小鬼说道,声音尖细滑腻,听起来有些刺耳。
“哦,豆芽,”初心看向其他小鬼,“豆芽想要糖葫芦,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么?”
初心话音刚落,其他的声音响起,“额要拨浪鼓!”“球球球球!”“噜噜噜噜!”
声音越来越多,此起彼伏,到最后房间里叽叽喳喳,如同吵闹的幼儿园一般。
还好它们都是幽魂,没人能看见它们的身形和听见它们的声音,要不然这动静可大了。
初心张着嘴有些不知所措,修开口道:“傻愣什么呢赶快记下来,这小吃玩具就能收买的小弟可不多。”
他赶紧拿出纸笔,一一给来到的小鬼登记,如果此时有人看见,只会看见初心拿着纸笔在忙不迭的写着什么,还不时的对着空气询问,因为有些小鬼口不能言,还得让豆芽来翻译,场面十分怪异。
终于把最后一个小鬼送走,他舒展了一下身子,没过多久,门外也传来的母亲的声音。
“心儿,天色已晚,快睡吧!”
“好的,母亲。”
初心应下,将记录收好,看来明天要大出血了。这些鸡零狗碎的都是些小东西不贵,但是数量庞大,他虽然有些积蓄,但吝啬惯了的他还是十分肉痛的。
“等等,先别睡。”修突然说道,“干什……”初心还没说完,只见修的爪子闪过一道残影,一根血淋淋的骨头赫然出现在它的爪子中。
初心一脸惊疑地盯着修爪子里那血淋淋的骨头,旋即慢慢低下头,一道恐怖的伤口正在愈合,粉色的肉芽蠕动交缠着,他脸色一白,连叫都没叫就昏死过去。
“没出息。”修不屑道。
第二天清晨,他先是检查了一边自己的身体,除了发现自己少了一根肋骨之外便没有异常便放心下来。
“本大人出手万无一失,不知道你特么慌什么,怂。”
修在一边嘲讽,顺手将做好的骨笛扔给他。
他接过骨笛,翻了一个白眼,没有说话。修能如此干净利落的取出他的一根肋骨还能让他毫无感觉,一点伤痕也没有留下,手段的确厉害。
不过他才不会说什么,这几天的相处算是明白了,此猫不能夸,要夸它两句那尾巴还不得翘上天去。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骨笛,样式上倒是跟修的那个没什么两样,只是修的那个漆黑如墨,自己的这个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骨笛。当然,这是用自己的肋骨做的,掂在手中的分量自然就不一样了。
检查没啥问题后他胡乱洗漱了一番,急匆匆的往外走去,肩膀上挂着非要跟着出门的修。
一出门家族护卫先是打量了几眼初心的身上的修,而后又说道:“初心少爷,你回来时最好还是走后门,今日有尊贵客人到来,你这幅模样让客人看到不好。”护卫嘴上恭敬,看向初心的眼神却是充满不屑。
初心胸中一股闷气,却也习惯,没有多说直接离开。
挂在初心肩膀上的修转过头,视线落在那个开口的护卫身上。
初心离开没多久,一只体型巨大的乌鸦突然飞扑过来,来势汹汹的就要往那名护卫身上扑,那名护卫顿时被啄得浑身是伤,还被啄瞎了一只眼!
初心自然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他正在零食店跟掌柜的讨价还价,就为了那几文钱吵得不可开交。
午后,初心连拖带拽的移动着一个巨大的麻袋,这些都是今天他费尽口舌得来的战利品。
当他路过初家正门,看见那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目光一扫看见好几辆华贵马车停在门口,初心认识马车上的标志,看来所谓的贵客,应该是元天派的人吧。
初心叹了一口气,便继续拖着麻袋朝着后门走去。
一回去,就招来那群小鬼把玩具和糖果都分了,那些小鬼高兴得跟过年似的,对初心感恩戴德,甚至还有些抱着糖果就哭起来。
接着,他掏出昨夜刚刚做好的幽冥骨笛,将小鬼尽数收入骨笛之中,一百多个小鬼进入骨笛之中,顿时白色的骨笛不是很分明的黯淡了一些。
然后他识海中的幽冥树上的黑色牌子渐渐显露出白色的字,牌子上显示了一些字,只是让初心困惑的是有些字他不认识,看起来像是鬼画符,是在看不懂。紧接着白色幽冥树又有了一些变化,原本光秃秃的枝桠上开始慢慢的吐出了一些黑色的新芽。
“那些新芽就代表你的幽冥之力的凝练程度,越是枝繁叶茂,就越是强大。”修说着,继续说道:“牌子上都是那希些小鬼的名字。这些小鬼乃天地灵气自凝,并非冤魂厉鬼,它们孤苦弱小,不能脱离诞生之地也无法进入幽冥界。如果运气好,它们就能得道成精,成为人间精怪化作人形,有些与人一样求仙问道。有些就会祸害人间。不过绝大部分都是随着年月渐渐消散,无论是出生还是消失,这个世界都不会留下它们的痕迹。这下好了,有了你,它们至少有了一丝希望。”
初心微微一滞。
见这些小鬼欢欣雀跃的模样,初心心头微酸。
我是它们的希望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初心都不去上学,都在房间与废园后山与小鬼们熟悉,修炼自己的灵魂力量。
豆芽成了小鬼头领,作为传达信息的中枢一直跟随在初心身边,毕竟绝大部分小鬼是不会说话的,只会叽里呱啦的乱叫,还得翻译才行。
豆芽与初心共享识海,日后初心突破,它也会突破,初心越强,它的实力也会越强,形体也会发生变化,由抽象变得具体。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初心不再像以前那么孤单,单纯可爱的小鬼们给他增添了不少生活的乐趣,做事也方便了许多,只是修那家伙让它们称呼自己老大不说,成天指使一些小鬼给它去厨房偷鱼,既可恨又可爱。
也因为小鬼的存在,他的灵魂力量增幅了不少,隐约有要突破到八段的迹象。只是与这些东西打交道多了,他身上的阴森之气越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