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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谷玄之灾

阿房宫,翀仑室。

每一名内门弟子都会拥有一间自己的居室。而翀仑室便是位于阿房宫西北壁上的一间。

门被轻推开,孤室内只有油灯一盏,一身紫色的大氅之下,是一双借着灯光挑灯夜读的眼睛。

“来了?”

夜读之人轻轻地翻书,头都没有偏一下,却知道门口的来人和来意。

“师……师兄。我刚从那个小子处回来……”仁青措姆细声说话,生怕惊扰了这清净的气氛。

“师兄?”夜读之人哧哧一笑,“在没有进入内门之前,你是没有资格叫我师兄的吧?”

“可是,师……您说过会照应我进入内门的吧?”仁青措姆脸色苦涩,他知道今天的运气可不好。

“打通了二十个穴窍,可是却连一条通脉都没有,这就想进入内门?我交给你一件小事,可是你都办不好。你又有什么资格叫我师兄呢?”灯下之人淡淡地说着,终于还是转过了头,看着小心翼翼矗在门口的仁青措姆,“在我看来,你连一条狗都不如啊!”

“……”仁青措姆几度想要开口,却最终还是闭嘴。交给他的任务是将项赢手中的藏獒一条条都杀死。而今天在那小子疯狂的一面之下,他便想要到这儿来求情。在这人看来,仁青措姆的确没有资格,只是个废物。

“好吧,说说来意吧。”冷寂了一阵之后,灯下之人的语气稍缓。

“那个小子……他想要见您一面。”仁青措姆小声回答。

“见我一面?”灯下之人顿了一会儿,接着又笑了,“果然还是个孩子啊。这是第几天来着,第三天,还是第四天?这就忍不住了?”

“这还是楚王朝的废黜世子呢,天生绝脉还想要留在阿房派,心甘情愿做一个贡民,我还以为有几分风骨。笑话。乔薇和叶盘对他还这么关照,不就是因为他的那聋子伴当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么?”灯下之人悠悠地说话,可是言语之中透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狠毒,让仁青措姆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想要见我,那就去见吧。你明天准备下,我和你一起去见他。”

仁青措姆听到后点点头,他又轻轻地走了出去,带上门。在这个人面前,他可不愿意多呆上一分。

阿房宫,星宫。

平日里围绕在星宫的那群仙子一般的美女都已不见,偌大的星宫客堂内,只有上座的劫琰和下座的小波儿静默相对。

“徒儿啊,你到阿房派,也已经有数十日了吧?”劫琰喝了口茶,平静地对着小波儿说道。

一身素色的三件长袍,熨帖地穿在他那原本健壮的身体上。他那原本黝黑的脸面也被修整干净,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气度。一头乌黑的散发被细密地编成了一条辫子,在脑后盘成了一个高贵的发髻,由两条金黄的绢带束好。

小波儿现在的样子,和数十日前简直是天壤之别,哪怕项赢看到了都会不由得赞叹。更加让人称奇的是,小波儿坐在那儿安安静静,脸上再也没有了惊慌的表情,他那沉稳的姿态,仿佛他原本就属于那儿,他原本就是有资格坐在掌门劫琰对面的人一样。

「是的。」

可是不变的还是说话。听力受损,言语不便,这是连阿房派掌门都无法改变的事。不过他的手势却越发熟稔,那飞舞的手势,简直和说话一样方便。

“这些天,我都没有见你,墨龙他们应该将你介绍给了门派的上上下下,阿房宫的每一个角落,你也都走遍了是吧?”劫琰的语速很慢,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儿是在用眼睛聆听自己的话。

「是的。都走过了。」

“这样啊,那你就听我来说说话吧。有些事情,我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要不然你还以为这是一个梦呢。”劫琰此刻的语气平和,脸上也难得的多了一丝淡淡的温情,这样的神情要是墨龙看到了都会惊叹,要知道他的师兄可是号称“铁面“的啊。

“可是对我来说,这一切何尝又不是一个梦呢,”劫琰用茶盖轻轻地拨了拨茶水,虽然杯盏里的茶水早已温凉。

“整整一年前,仲夏夜,天至暗而无光,星象曰谷玄,这便是梦开始的时候……”

梅里雪山的东峰,有一块天然的平台。平台之上有着一座青石垒砌的亭子。夜深,整个天际都是黑色的,没有一点儿星光。而在呼啸的寒风和利箭般的飘雪里,亭子里矗立着一个雪人。

突然,那个雪人轻轻地动了一下,雪花簌簌落下,这才发现,原本的雪人只是因为积雪太厚,覆盖住了大氅而已。

眉毛眼鼻都被积雪覆盖,形成了长长的冰晶。大氅之下的男人,仿佛都融入了冰块中一样。可是他抖动了一下全身,眼睛却依旧盯着那漆黑的天际。

诀扶苏,这个三十岁就成为了阿房派大师的才俊,他的星象之术举世无双,有人说他是神卜,也有人说他是巫师,而阿房掌门劫琰对他的评价却广为流传“堪断命舆,有如神使”。

“仲夏而遇谷玄,这是盛世顿衰,灰飞破灭的前兆啊……”诀扶苏看着天际,嘴里喃喃自语。

突然,似乎是响应诀扶苏的话语一般,无尽的虚空突然出现了异变。原本漆黑的天际,突然出现了一道亮白的线。就像是闪电一样的亮白,却不是闪电一般短暂,接着这条线演变成了一小块区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黑色的布突然被撕开,而后炽烈而明亮的光从布的缺口中洒下。

“这是变数么?”诀扶苏的脸上多了一点儿期待。

紧接着,亮白之色却又骤变,如血一般的红光,出现在了那缺口之中,紧接着黑色的夜空又发生了变化,就好像一盆黑色的墨汁中,突然多出了几滴鲜血,那鲜红色渐渐地晕染开来,翻腾着盖过了原本的黑色。

不到一小会儿,整个天际都是鲜红的血色,那赤红的颜色,甚至都要染红观看者的眼睛。

无论是星象还是命理,血红色都是不详的象征。

而此刻天空的异象,已经让诀扶苏闭不上嘴了。

“这是灾祸啊……”诀扶苏抚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却摸到一把黏糊糊的汗水,“而且这是举世的凶灾……”

等到了外出归来的掌门,诀扶苏把自己的观星见闻告知了劫琰,后者却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这是真的了……”劫琰虽然一身正气,可是说话之间却十分小心,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掌门,到底怎么了?”诀扶苏很少见到劫琰如此小心谨慎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都似乎没有过。因为他看到了那小心谨慎的背后,有着恐惧的影子。

“世界的最西边是青藏。而在青藏的边缘,近日却出现了异象。先是熊熊大火烧毁了百里的林子,接着林子里升腾而起了雾气,将那片地区都包围了起来,谁也看不到里面。”

“然后?”诀扶苏有些奇怪,纵然百里山林遭到焚毁,出现大雾,也并不值得掌门大人如此心悸。

“异啸。强大的异啸在千里之外的秦王朝王都都听得见,咸阳城里一刻钟之内,所有马畜均倒地而亡,检查之后发现五脏俱焚。”

“而后?”

“西边的永乐派出动了数十名三阶以上的弟子前去勘察,结果他们留在门派内的命石全都碎裂,无一生还。”

“会不会是?”诀扶苏眉毛一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我的想法和大师相同。有可能是那些东西。”劫琰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东西。」

坐在劫琰对面的小波儿抬起了头,他作出了一番手势,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那是啊……”劫琰叹了口气,“一种凶兽。一种超出了人们想象的生物,出现在了那儿。古籍中有过记载,那种凶兽十分强大,每一头都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而人类在它们面前不堪一击,就算修武者,也只是稍作抵抗的蝼蚁而已。螳臂当车啊。”

「那后来怎样。」

“每一个门派的掌门都聚集在了一起,也就是那一次的兰亭集会。我们把每一派的精锐都派出了,尝试进入那儿,结果……”劫琰的脸上,也在这一刻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五阶以上的百人,六阶以上的十人,还有两名七阶的强者。他们,都没有再回来。”

“于是我让诀扶苏卜了一卦,卦象显示那是上天降落的责罚,是一块天然的大凶之地。所以我们把那儿封禁了起来。”

「那只要不进去就没事了吧。」

“要是这样,可就好咯。”劫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叹了口气。

”要是置之不理,那片凶地就会扩大,向着四周蔓延,直到淹没整个世界!”

「有办法吗。」

“办法只有一个,诀扶苏的占卜还留有一线生机,大凶之地本不应存于世间,所以能够进入那儿的,便只有同样不应存于世间的一批人,那就是……”

“特殊体质。”劫琰看着小波儿的眼睛也在此刻变得明亮起来。

“于是每一个门派都在搜罗特殊体质的天才。上古十大体质便是首当其冲,只有找到这样的天才加以培养,才能够在有一天走进那片迷雾之中,寻找出拯救这个世界的办法。”

「我?」

小波儿抬头问。

“是的。阿房派是现在天下门派之首,我们找到的天才也必须是要最强的。因为我的缘故,所以饕餮之体才是最适合我们的天才体质。”劫琰看着小波儿的眼睛里,此刻却是无尽的怜爱。

「为什么?」

“为什么啊,”劫琰笑了笑,”修武者的道路,都是从打通穴窍开始。在前期,穴窍有多大,能力便有多大。哪怕到了后期,体内可以和天地贯通形成循环,穴窍的大小仍旧十分重要。但是穴窍却是天生的,哪怕通脉,融格以后真气时时刺激滋养穴窍,可是穴窍的增长还是十分有限。有一种方法可以提升穴窍的大小,可却要耗费不知道多少天底下最好的灵药。”

“饕餮之体的特殊之处便是在于,他吸收灵药的速度极快,提升穴窍的大小是寻常的十倍甚至百倍,而且,穴窍的增长不会又停滞和极限!所以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药和时间,饕餮之体注定就会成为天下最顶尖的高手。”

小波儿半听半懂,他看着劫琰的脸色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碰巧的是,我正好是天下最强的炼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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