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华夏境内,长江之滨,风景秀美,名胜无数,水乡依河而建,名山大泽,遍布其间。其中尤以江北的句曲山,江南的黄山、九华、雁荡等群山,奇景罗列,最为著名,这话实在不假。
雁荡山地处江浙东南,东临大海,乃是有名的游览胜地,其素以独特的奇峰怪石、飞瀑流泉、古洞畸穴、雄嶂胜门和凝翠碧潭扬名海内外,被誉为“海上名山,寰中绝胜”。因山顶有湖,芦苇茂密,结草为荡,南归秋雁多宿于此,故名雁荡。
自古以来,墨客骚人多会于此,遍览群峰之余,留下诸多诗词文章,以及摩崖石刻。或借古讽今,以抒怀才不遇之感,或吟唱江山,感慨自然的鬼斧神工,壮丽至极!
雁荡山神权尤盛,宗教寺庙林立其间,每年上山进香朝圣的香客居士络绎不绝,久而久之山上积客渐多,因而庙宇寺观亦多了起来。如此一来,便多了门派之别,三教九流,聚集于此,好不热闹!
不过却可怜了那些一心想要清修的人,本来是山高清净处,这时已经是红尘眷客市井地!一些人不得不开辟净地,自觅他处继续清修,亦有背井离乡,去他山修炼,好在雁荡山甚大,倒也没什么滋扰……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时间如水飞逝。北宋靖康年间,女真南侵大宋,大军直入京都开封,徽钦二帝被俘。
汉人遭金兵冲击,不堪受辱,衣冠南渡,从此以长江为界,偏居江南,建都临安城。因为不少汉人南渡,南方人口也渐渐多了起来……
记得在南宋绍兴元年,在北雁荡山山腰处,一个樵夫跳着柴禾,沿着山道下行,边走边唱:“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随后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山色的掩映下,声音极为悦耳动听。
此时正值几个进山游览的游客,似乎是一家人及两个仆从,为首的中年人正好听到这歌声,颇为惊异。
他循声望去,唱歌的是个砍柴的樵夫!
樵夫身着粗布麻衣,带着只半旧的绕格铜元眼草帽,将脸遮去了一大半,他肩上跳着两大担柴禾,腰胯柴刀,边走边哼唱。
由于正值仲夏,柴禾尽是湿的,两大担柴禾足有一百大几十斤,加之山中路劲不太好走,而此人步伐轻盈,就像挑着棉花,一点不显吃力,他不禁想道:“在这山野之中,却有这等奇人!”
那游客让家人和仆从停下,向樵夫唱了个诺,道:“兄台,我等初来贵宝境,本意游览山水,不曾想听到兄台唱出如此妙歌,再看兄台你双肩足有百石之力,恐非常人。”
樵夫正唱的兴起,忽然听到有人唤他,便卸了肩上柴火,摘下帽子。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樵夫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樵夫忙还了礼,他听游客口音,是正宗的故都方言,于是谦谦笑道:“尊驾真是客气了,在下唱的这首诗不是别的,乃是前朝王维所作‘鸟涧鸣’,只怕唱的不好,让诸位笑话了。”
那中年游客一家衣着锦绣华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不过见到眼前的樵夫约莫双十年华,气貌不凡,也大为惊异!再听青年口音夹杂汴梁口语,想来和自己是同乡人,心中顿然好感大增。
“听兄台说话,似乎是汴京方言,和在下正好是同乡,不知兄台何时迁来此处?”
青年樵夫神定气闲,审视了一遍。这一行共有六人,为首的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岁上下,一簇短髯,目光炯炯有神,外形威风凛凛,言语间毫不迫人,像是个进士出身的人物。而他左边的是个中年妇人,年不过三十来岁,杏眼桃腮,雍容华贵。其右边的是个十岁上下的男孩,一双乌黑的眼睛,一头浓密的黑发,虽然才十岁左右,但是看样子格外健壮,像是经常练外家功夫的。而妇人搀着的,则是一个三四岁的女童,一张瓜子脸,扎了两个羊角辫,眉间有颗小小的红痣,一股英气自眉宇间冲天而起,乌溜溜的大眼睛,望来望去,古灵精怪极了。再往后则是两个仆从打扮的人,一男一女,二人形貌稀疏平常,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垂立左右。
樵夫看到女童的一双大眼望了过来,满脸的好奇模样,笑了笑,道:“尊驾客气了,‘兄台’二字在下实在时不敢当,不瞒您说,为了躲避战祸,在下前些年从汴京徙居南方,但见此处景色宜人,山民朴实好处,便定居了下来,平时只以砍柴打猎过活,倒也自在,不知尊驾为何而来?”
中年男子见他果然是同乡,如实道:“胡人南下,侵犯我国江山,百姓尽遭屠戮,朝廷南迁,我等市井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只因前些年有些产业留在旧都,就没有前行南方,后来产业尽皆变卖干净,我又贿赂了守关的汉军,就带着家人和两个仆从一起来到了南方,如今我一家在瑞安府置办了家业,近些日子无事,携家人仆从来此览胜,我见兄台气度过人,不知尊姓大名?”
青年樵夫听完,谦敬的道:“我只是个山野樵夫,免贵姓沐,贱名何足挂齿!由于我拳脚麻利,在虎口狼足下救下些许山民,这里的人都唤我作沐樵夫,尊驾也可唤此名。”
中年游客听了心中一凛,开封府姓沐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而姓沐的之中,有名的也就三两家,其中万剑山庄的沐家,最为著名!
万剑山庄庄主沐武沐老英雄,可是剑道上的高手!早年名震京师,后来创立万剑山庄,名噪京师!几乎谁人都知,他再看这樵夫,显得愈加英武不凡,不禁肃然起敬道:“耳闻沐武老英雄不但剑道了得,其身至正,更是携子徒北抗女真,战场杀敌,以身殉国难,不知这位少侠是否沐老英雄的子嗣?”
沐樵夫顿了顿,眸光转盛,而后又黯了下去,道:“前尘往事又何必再提?况且我偏居山野,早已不复先祖及先君之壮志,栖居山野,砍柴为趣,弄儿作乐,吟诗耕作,自由自在,岂不痛哉?”
中年游客不解,既然隐姓埋名,为何不否认自己的身世?实在是怪!要知道,沐姓可不比其他大姓,他们人口要少得多,有见识的人都能猜出其身份。此人志不在社稷,却有如此凌厉的目光,看来是言不及意!不过想想那些传闻,或可窥之一二。
靖康之难时,康王赵构远避南方,登基是帝,偏居一隅,从不想收复河山的大事!只知道歌舞升平,舞文弄墨。每当有人提起北伐之事,下场不是贬谪便被疏远,以致多少功臣良将心灰意冷,若不是北方战事吃紧,恐怕武将们都得闲赋在家了!
这个沐轻舟必然也是这般的思想,此时他再想问些什么,也无从再言了。
沐樵夫看了看这一众,问道:“还不知尊驾高姓大名呢。”
中年男子答道:“不才姓承,贱名楚风,若是沐少侠看得起,叫一声大哥便罢。”
旁边那女童突然问了句道:“爹爹,为何介绍自己的时候都称自己贱名呢?这位叔叔说自己是贱名,爹爹也是这么说。”女童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一双瓜子小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
众人看到女童的可爱模样,尽皆笑了,这个女童不受尘世杂染,很是纯净,大家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溺爱。
中年妇人摸了摸女童的头,微笑道:“你爹爹和这位叔叔是谦虚的说法,以后你们和别人说话时,也得这样,懂么?”
那女童点了点头,“哦”的应了一声,乖巧可爱极了!
沐樵夫望着女童轻轻一笑,而后说道:“在下在京都时,素有耳闻,承家是开封名门世家,在剑道上无几人能及,那时我就听说阁下的名号,先父在世时也多有赞誉,以能够同兄弟为荣,我怎可僭越?”
“哈哈哈!”承楚风见他推辞,大笑道:“兄弟有所不知,我这人最爱结交豪杰,向来以兄弟称之,我既然知你身世事迹,必然引之为豪杰,何况兄弟唱的那首‘鸟涧鸣’,也足以让在下佩服!承蒙沐兄弟不嫌在下身世卑微,便与在下做个异姓手足,也教在下不枉此生!”说完拱了拱手,态度极为诚恳。
沐樵夫见推脱不了,只有应了,道:“在下能认识承大哥,当真三生有幸,不知贵夫人和公子小姐如何称呼?”
“拙荆姓李,单名作萍,你叫嫂嫂便是,犬子单名一个冲字。”
“小女子姓承,贱名一个燕字,爹爹,娘亲,是不是这么说的啊?”女童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承楚风的话,她介绍起了自己,让几人忍俊不禁。
“你这孩子呀,就是调皮。”李萍将她抱了起来,用手点了点女童的鼻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自打娘胎下来就活泼好动,古灵精怪的,不过却很受周围人的喜爱。
后面的那个女仆笑了笑,从李萍的手上接下了这个叫做承燕的女童,退到了身后。
承楚风尴尬的道:“小女年少识短,让沐兄弟见笑了。”说完向身后瞪了瞪那女童,那女童见了,竟也丝毫不惧,顾自和女仆玩了起来。
沐樵夫道:“不妨不妨,我观令嫒有天人之姿,今后前途绝非常人可比!”
承楚风听到他这么夸赞自己的女儿,心中也颇为高兴,曾有游方道人与她女儿算卦,说她有一飞冲天之姿,作为人父,岂有不乐之理?
“沐兄弟过奖了,小女取此名,也因与此山渊源深厚!早年我慕雁荡山是个仙山福乡,传闻山中有不老神仙居于此地,心里多有向往,后来拜到雁荡山张真人门下,做了俗家弟子,今次来这里定居,也多为此。”
此时太阳到了正南方向,空气渐闷,虽然山上较为清爽,但众人难免口干舌燥,沐樵夫道:“现在已是正午时分,寒舍就在山脚下,请诸位暂移大驾,到寒舍一避,免受这毒阳的灼烧,也让家中内子给诸位备上些斋菜,聊表心意。”
众人点了点头,随着沐樵夫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