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远处楼阁高耸林立,楼体犹如四方的朱红手帕绣着金色漆纹,微微翘起的檐角雕龙刻凤;灯火通明,将那一方上空照得彷如白昼。
街道上点亮起一圈圈泛黄的光晕,映着在风中微微晃荡的招牌,同时给不断匆匆而过的路人披上拉长的斜影,在地上时明时暗地投现,扭曲变幻出各种形状。
天玑城拥有“夜不闭市”的美誉,布铺、杂货店尚且不论,客栈酒馆这一类场所向来打烊得很晚。各家各户也一改往常早睡的习惯,扶老携幼,出门享受在这特殊日子里分外美丽的夜色。
今天是大夏朝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对于天玑城的男女老少,尤其是青少年们,绝对称得上是一场别具意义的盛宴。在这一天,男男女女们放开约束,在月色下相聚一堂。情侣们可以放肆地秀恩爱,旁若无人,纵情风月。
大湖边人声鼎沸,一少年跟在一少女后面,混在拥挤的人流中,像两只小鱼儿,在激流中破开阻力,奋力向前挤去。朦胧中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耳边不时传来亲切的呼唤和欢欣的嬉笑。
秋风轻柔地划过面庞,微凉。
慕晗月只顾往前,嘴角噙着恬淡笑意,侧脸的青丝被吹拂起几缕。那抹清丽看得她身后的林星心中一颤,连忙撇过头去看四下的风景。
湖边的十里观景长廊,早已装扮了一番。长廊的顶梁无规则地纵横交错,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空格。透过那些间隙,抬头可见依稀星光。梁上布满锦簇花团,有沁人芬芳香气扑溢而下。有紫色藤条缭绕侧柱之上,从头至尾,足足缠上数圈,增添了一丝妖异的美感。
邻近湖面有三层玉石台阶,沿阶而下并没有护栏,而是数以千百计的花灯,造型各异,漂浮在宽广的湖面之上,贴着岸壁,呈长蛇状一字排开。
来的早的人,已是蹲在那里,轻轻推出选中的心仪花灯。他们饱含憧憬,注视着那盏盏小花,随着微风缓缓飘荡向湖中心,融入远方与湖相接的深色天幕里。
二人混在大部队中入了不窄的环湖长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随着诸人有的快步向前,有的驻足观赏,渐渐显得稀松开来,不再拥挤。
林星走得很慢,连带着两人落在了人流的后方,四下空旷了些许。慕晗月看着身边的少年,稚气未脱的清秀脸庞总不自觉地戴着坚毅的冷硬面具,那份从骨子透出来的淡淡孤寂与偏执,与周遭的喧哗热闹格格不入。
他是莫名自卑而又敏感的啊。
慕晗月微蹙的眉头松开,脸上绽开笑容,捅捅林星的胸口,兴致盎然地道:“我们也去放一盏吧!”
林星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半天不答话。
“哎呀还愣着干嘛,跟我一起来吧!”
话音未落,林星只觉自己的右手手掌被一个纤柔的存在衔住。慕晗月连拖带拽,愣是把林星拉到了台阶下。
走近了看才知道,那里还有檀香木桌,免费提供笔墨纸砚,供人写下美好心愿。桌旁的地上也放了数十盏花灯。慕晗月放开林星的手,跑过去伏案细书起什么,一笔一划,脸上溢满专注,上身笔挺,手与肩的动作有板有眼。
林星也是被她打败了。
不过...清秀少女此刻的这副模样,还真颇有点大家闺秀的感觉啊。他揉弄着右手掌,饶有兴趣地想到。
“好了!”慕晗月书完最后一划,突然提笔起身,发现林星盯着自己,笑道:“想什么呢,地上这么多花灯,你选一个吧。”
“我在想,嗯...你的手还蛮凉的。”
林星猝不及防,仿佛偷干坏事被抓住的小孩般,脸上闪过一抹微红,慌忙抬手,来不及细看,凭感觉随便一指,“喏,就那个。”
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外形并无特别之处的莲型花灯,独处于十几个花灯之外,略显孤单。其灯芯和其它花灯一样,巧妙地设计成花蕊形态,缓缓却坚定地燃着,摇曳出微弱的暖光。
慕晗月把写满字的纸折好后,弯腰捧起花灯,细细观察,撇了撇嘴:“什么啊,款式很普通嘛,就和你一样,嘻嘻。”
林星原想问写了什么,表情一顿,猛然转头。
周遭夜色幽美,一女子一路穿过幽暗就这般盈盈而走,伴着一句轻若无声的自问自答萦绕身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看似迷惘,那流露出的清冷却直入人心!
女子忽地轻“咦”一声,似是疑惑,改变了行进路线,直往二人这里而来。
林星不着痕迹地挪上一步,挡在慕晗月身前,看向来人。
那女子破开重重黑暗,站至两人面前,显出一张惊艳无双的脸来,月光如水倾泻在那方寸之上,刹那整片天地都仿佛黯然失色。
连一向不重女色的林星也是眼前一亮,不得不承认她绝对比自己已知最美的何秋扬师姐还要美上几分,同时兼有清纯与妩媚混合气质的容貌确实杀伤力惊人。
来人也不知道芳龄几许,从面相上竟诡异地看不出来,可能十几岁,也可能二三十,正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打量着这一对男女。
半响后,在她那张无论拿到哪里去都能祸国殃民倾国倾城的绝代美颜上,乱人心神的艳丽尽数褪去,竟生出邻家知心大姐姐似的笑容来。
“原来是心中还没什么****的观念啊,也难怪...”女子啧啧叹道,视线再度在二人脸上扫过一遍,“小小年纪,不简单啊...不简单。”
林星听得一头雾水,慕晗月却是眉头一皱。
“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姐姐我就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绝美女子作势要走。
“你说什么?”林星小脸“唰”地通红一片,在这黑暗中也甚是明显,慕晗月同样作出嗔怒的表情。
“哈哈,看你们这样,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女子继续调笑道,“天玑城本地的都知道,情人湖,断魂廊,不是情侣谁来这里?你们不会是瞒着家人,从别处私奔过来的吧?”
“胡、胡说八道!我们的事不用你来管,倒是你自己,没事干偏生得这般漂亮,还一个人走夜路,小心被劫色啊你!”
“这就不劳小妹妹担心了。”那女子掩面轻笑,转身一步步消失在未知的黑暗中,“只要姐姐我想,那些臭男人没有一个可以看清我的脸。”
那银铃似的动人笑声仿佛还存于空气中,但这下女子却是真的走远了。剩下的这对男女间的氛围,与刚刚相比,略微多出了那么一些什么不同。
至少林星是这般感觉的,也不知道这是否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经女子一说,这时他也才反应过来,四下张望,发现过来这长廊的确实绝大多数都是些青年男女,罕见老幼。
“什么情人湖啊,还有断魂廊!好好的一个沿湖观景长廊,当地人起的这什么难听的名字,呸、呸。如果真和爱情有关,应该叫长久廊才对嘛。”慕晗月清秀的脸上小嘴都气鼓鼓的。“而且那个漂亮女的也是个怪人,我很不喜欢!”
“嗯,是很怪,我们别招惹她。”
何止是怪,简直可怕!
林星仗着《诸天星宿篇》的神奇,从那绝美女子身上,感受到一股隐晦的法力波动。而那种波动,林星之前倒也感受过,却是在李逍遥华天英师兄之流的杰出人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