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睁开眼,嗅着那淡淡幽竹清香,莫名的心安。
“你没事吧。”一个春风化雨般温润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林星抬首一看,一袭白衣青年翩翩立在床边,嘴角噙笑,注视着他,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嗯…嗯,我没事,多谢莫师兄关心。”林星心里犹豫了一下,却是没有选择说出自己的奇遇。一是太过奇诡,自己都懵懵懂懂,理不出头绪,别人没有亲身体验过更是未必会信;二是觉得现在也没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就暂且让它成为自己心底的一个秘密,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屋外传来虎啸龙吟之声,很快收起,一个国字脸青袍大汉,虎步龙行跨越进来,面带微微的急切。林星发现这个时候的大师兄不像之前一直示人的憨实温和,而是略带几丝霸气。
“有没有受伤?”李逍遥关切地问道,不待林星回答便伸手搭住他右腕查探。
“大师兄,不用看了,我很好。”林星连忙说道。
李逍遥闻言收回手,眼角余光扫到崩坏的木门,眼神一凝。
这时何秋扬、陈俊宇和苏明也赶至屋内。眼下千羽峰峰主一脉的六个弟子没隔上一天,倒是又齐聚一堂。
迎着众人牵挂关心的一致目光,林星只觉受宠若惊,也暗暗明白应该是出事了,他喏喏地低声道:“…发生什么了吗?”
莫笛一笑,正要开口回答,李逍遥看了他一眼,抢先说道:“没什么。今天一天下来想必你也很辛苦,早点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林星欲言又止,李逍遥却是直接招呼师弟师妹们各自回屋。苏明和何秋扬还想和小师弟说两句话,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被宽厚大手拉住,一人一只,拖出了门。小胖子陈俊宇对着林星挤了挤圆溜溜大眼,然后跟在他们身后出去了。
屋内很快又回归一片静寂。
木床较硬,林星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默然垂首,目光幽幽。今天一天发生的事,他所经历的,所体会的,所思考的,似乎却比以往七年人生的每一天加起来都还要多得多。
先感受过痛楚,才能更快地成长。
林星苦笑一声,也不打算去多想什么黑洞、异族、巨树或者金色大字了。正如大师兄所言,累了一天,此刻他只觉一阵阵困意涌上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就算世界末日来了也还有高个子顶着不是吗,峰主掌教等人尽皆是法力通玄之辈,哪轮得到他一个才七岁大的凡人小孩瞎操那份心。
不管那么多了,林星倒头就睡,头一沾到布枕便昏然入梦。
“哎呀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呢?”何秋扬一被拽出林星的住处,立马甩开李逍遥的手,嗔怪道。苏明虽没说出声,但不满和疑惑也是写在脸上。
“天生异象,威势惊人。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不过他才入仙门没几个时辰,对修炼、仙道都知之甚少,询问他想必不会有什么发现,告诉他异象的事也只会害他担惊受怕。还不如让他早点安心休息。”李逍遥沉声解释道。
莫笛语调轻松地笑道:“难道你们还以为,这恐怖如斯的天地异象,会是由我们的这个小师弟引动的不成?”
大家皆是失笑,他们心中是隐隐有过这般猜测,可经莫笛这么一说,便打消了这可笑的念头。
“也许是什么绝世神兵出世,不对不对,是有凶魔巨擘潜入我宗,图谋不轨,被人发现后暴露逃跑,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冲天的气息转瞬即逝。一定是这样!不行,我要去告诉爹爹!”何秋扬充分发挥女孩的丰富想象力,天马行空地猜测起来,俨然一副被她说中事实的模样。
大师兄闻言哭笑不得,但还是一锤定音道:“嗯,此事马虎不得。我会尽快上报给师父,看他老人家如何定夺。今天大家就先散了吧,小师弟那边明早我再去看看他。”
众人就此散去。这方圆数百里都是居住区,千羽峰弟子的数量在五大主峰中绝不算多,所以每个人都得以有独立的屋子和小庭院。
一夜无事。
那异象好像表面上在羽化仙门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从此再无人问津,渐渐被众人所淡忘。
黎明悄悄划过天边,第一缕晨曦透过半掩的木窗,顽皮地潜入屋中,投在一个瘦弱孩子稚嫩的脸上,恬静而美好。
林星醒转,幽幽地坐了许久,昨日发生之事悉数浮现,一一掠过脑海,最后回忆定格在那五个金色大字上。
当时在黑暗无垠的天穹下,有朦胧微光水银般流动,似星河横挂长空。通天巨树之上,“诸、天、星、宿、篇”璀璨的五字凌空悬浮,扭曲浮动,放烁金光。
林星眼神一触那字,眼前的虚空立刻闪现出一大段话,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人眼花缭乱。但神奇的是,循着林星目光移动,扫过之处,那一个个小字都飘浮起来,化作流光,透过他的双眼钻进脑中,吓了他一跳,直往后缩。
然后林星就醒来了,他自是不知道屋外那番惊世骇俗的天地异象,看见冲进屋里的莫笛师兄和后来的众人,还感到颇为奇怪,微微紧张,没有说出自己的一番奇遇。
那大段话林星并没有背,但却诡异地直接记住了,一字不漏,明了清晰,仿若此刻静静地躺在记忆里似的。
清晨最是头脑清明,林星决定好好研究下其内容。他在脑海中大致浏览了一遍,若有所思。
《诸天星宿篇》和《飘羽飞仙诀》一样,都是一部修仙的心法功决!
只是前者更为得艰涩难懂,又没有人帮忙注解,林星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几无收获。
“这《诸天星宿篇》法决应该没有《飘羽飞仙诀》好吧,那么难看懂。”林星撇了撇嘴,暂时不去想它,但也不准备全然忘却,毕竟得来过程匪夷所思,想必也较为不凡,打算日后时不时地再研究一二。
调整了一下心绪,林星盘腿而坐,双手放松枕在膝上,掌心向天,闭上双目,缓缓吐纳,有节律的一呼一吸起来,颇具韵味。
几束阳光挥洒进来,他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边缘,微细的绒毛都被照得一清二楚。整个人沐浴在明媚秋光下,显得有几分庄严肃穆。
林星精气神凝聚为一点,悬浮于头顶,感应到的世界混沌涌动。
这次,他的视野中好像夹杂着点点或红或绿的微光,却又似乎是错觉,再仔细一“看”全成了灰蒙蒙一片。林星毫不气馁,也不急于求成,而是淡然处之,渐入佳境。
“啊。”一声女子的娇呼,打破了林星好不容易达到的入定状态。林星微恼,睁眼一看,却是二师姐。
原来何秋扬心里念着小师弟,一大早便赶过来,兴冲冲地进门,好巧不巧地踩到地上碎木片,惊呼出声。她那讶然的表情,竟有些娇憨可爱,看得林星一呆。
“疼…疼吗?”他连忙关心道。
何秋扬柳眉一挑,“咯咯”地笑起来:“傻小子,大师兄没和你说过吗?我好歹也是‘辟谷’境界的高手,区区凡物怎能弄疼我?”
她仰起的笑脸好像有魔力,林星才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直视。
何秋扬双手叉腰,对着昨晚被白衣莫笛弄坏的木门评头论足一番,啧啧出声:“你这门也忒不结实了,被莫笛师弟一推就坏了。”
莫笛大了她不止十岁,明明那么温和稳重的一个人,只是入门晚于她一点,但她这声“师弟”却是喊得自然惬意,毫不知觉。林星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脸上微红。
“你能用道术把门恢复原样吗?”他弱弱地问道,是真的出于好奇,可惜话音未落头上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你还真当师姐我是神仙啊,什么都能办到?枉我一大清早就赶过来想和你说说话,现在我算发现,这还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呐。你太傻了,我不要和你说话啦。”
何秋扬朱唇一张,“噼里啪啦”地又吐出大段话。她收回手,果真扭过头,零碎利落的短发潇洒飘动,径自出了门。
林星听闻师姐专门来看望自己,心里有浓浓暖流涌动,下意识地迈开脚步,紧随其后。
小庭院中,栽种着一些草木鲜花,遍地红绿,芬芳扑面。
走在前面的鹅黄色翠烟衫少女,觉察到有人跟了上来,转身宛然一笑,恰似九天仙女屈降凡尘,伴着万千的姹紫嫣红盛开,仿若绽放有声,震动林星心神。落在他的眼中,那一抹明媚,瞬间黯淡了天光和秋色,取代天地间其他的一切。
多么希望画面就此定格,一直到地老天荒呐。
林星木然而立。
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如花笑颜,满满的醉人溢于心间。
直到那佳人一脚踏在离地尺许的紫鞭上,用手拍了拍自己娇俏的小蛮腰,出声催促道:“上来吧。”
“……啥?!”某个年幼天真的孩子顿时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