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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番外篇〈芷析〉

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从前,我是齐夏的芷析公主,后来,我只是江南茶楼的一名茶女芷蔚。

幼时母妃早亡,父皇将我交由另一名妃子抚养。她不喜欢我,暗地里使了许多手段折磨我,我在她的摧残下一点点长大。

我努力让自己优秀,从一众皇子公主中脱颖而出,以此来博取父皇的注目与宠爱,让自己在皇宫中更好的生活。

后来有许多人都注意到我,我被奉为齐夏第一公主,仰慕者众多,其中不乏王公贵胃。然而我的心里却早有一人,他叫楚裡,是齐夏最负盛名的年轻将军。

别人是在最辉煌的时候看见我,只有他在最落魄的时候帮助我。

初见他是母妃逝世的那一晚,我瑟锁在御花园湖边的假山后低泣,漫天星光映在湖里,他向我伸手,将我拥在怀里。

“母亲说贵妃娘娘走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从此他就存在与我的生命里。

命运弄人,在我决心要嫁给他的时候,闽凉国大皇子将我求娶。公主的命运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们也是稳固国家的工具,于是就有了“和亲”一词。

那晚雨夜我裹着黑袍拼命逃出皇宫闯进楚家,全身被雨水湿透。我站在他的面前,将宽大的斗篷拉开,一双眼紧盯着他的眸子,夜色中他眸底闪过挣扎与疼惜。

“楚裡,我不想和亲,你带我走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良久却背过身去。

“胡闹!来人,送公主回宫。”

他一步步离去,我立在原地任泪珠同雨水一起滑落。

楚夫人说不要怪他,这是圣上的旨意,楚家人从来不会抗旨。是了,他是楚裡,对父皇忠心耿耿的楚家人。

离别那日,他于皇城上相送,矫沿轻纱杨起,遮挡了我半面容颜,也遮挡了泪眼朦胧的光……

我以为从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却不想一切都才开始。闽凉大皇子娶我只是为了继位,我与闽凉上任帝妃容颜相似,他将我送进宫里,把我献给他的父亲。

闽凉先皇对帝妃爱之入骨,看到我时眼神忽的一亮,随即黯淡下去。他细细的打量我,却仿佛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我被留在宫里,每天受着非人的折磨。闽凉先皇就像个疯子,他总是醉生梦死,搂着我呓语一般重复帝妃的名字。

我很害怕,他将我关在大殿里,我一天不听话,他就一天折磨我,不给我吃饭,也不给我饮水,整个闽凉,就只有炑邪一个人帮助我,保护我。

他是那位帝妃的孩子,也是闽凉先皇最宠爱的儿子。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已死在宫里。但即使是他请求,先皇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他对我非常执着,这份执着来源于他对那位帝妃的思念。有一天他又喝醉了,又来大殿找我,挣扎间,我将墙上的挂剑刺入了他胸膛。

他是笑着死的,漆黑的眸子一直望着我,眸子里的温柔足以将我淹没。他死了,他心甘情愿的死的,嘴里一直含着帝妃的名字。

爱一个人刻骨铭心,他的爱将他折磨,也将我折磨。

先皇死,大皇子继位。因我杀了先皇,两国战事挑起,他对外宣布我自杀身亡,却将我囚禁威胁炑邪迎战。

中途炑邪还是将我救了出来,我第一次见到那个被楚裡爱了一生的女子,西姰。她原是齐夏丞相之女,却被发配边疆沦落为妓。

她很漂亮,也很聪明。她带我逃回齐夏,将我送到楚裡身边,楚裡却再次将我拒绝。

齐夏皇室不可能接受一个背负罪名的公主,齐夏人民也不可能接受一个挑起战争的罪人,我也不想再成为那个高高在上却一无所有悲哀。所以我隐姓埋名到江南茶楼做了一名茶女,每日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茶叶在水底沉浮,荡漾浅浅绿漪。

楚裡爱茶,所以我专门去学了茶艺,茶香缭绕,等待的人却不在这里。

这一场持续半年的战争以齐夏惨败结束,我听闻他在朝堂上负荆请罪辞了官职。这是他此生第一场败绩,也是最后一场,更是唯一一场。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却不想他竟来了茶楼。他卸下盔甲,只带了从小跟在身边的剑走上阁楼。

我为他斟茶,这是他最爱的清露,当初在闽凉时我求炑邪找来的茶。他却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张写了字的纸。

“请帮我酿这种酒。”

我接过纸张,上面还带着他的余温。

醉仙酿,当初醉仙阁的名酒……

他没有留下,他说他要去寻梧桐木与天蚕丝,为她做一把举世无双的琴。握着纸张,我苦笑,有泪落下,划过唇角,也是苦涩的味道。

有一个人,你可以为了她,废一身风雅,饮水无茶,从此落魄离魂半城烟沙。可那人,并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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