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星影稀疏。负屃盘腿坐在松软的泥土上,一股剧烈的刺痛洗劫着他的每一条神经。刀刀刺骨,剜着他的四肢百骸,那股痛苦他已经经历了近千年,但每一次经历都是一种折磨。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滴落下,侵湿了他的衣襟,浸透了他的两胛。负屃从怀中掏出玉瓶,一八,一把拨开瓶塞,往口中倒入仅剩下的一枚‘寒玉冰晶’。一股寒流流经其躯干,内脏,经脉,竟在数秒之中,将其痛苦强行压了下去。
负屃长舒了一口气,拂了拂额上的豆大的冰碴,伸展了自己的手臂,有些僵硬也有些麻木。
‘呼。’负屃长叹了口气,借龙气的力量站了起来。龙气越来越稀薄了,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堵塞的法力想必会彻底毁了自己。若自己的力量只能依靠龙气使用,那龙气又所剩无几,那可真是不幸至极。若一天只用一次龙气,那么兴许还能渡过一个月吧!
“明早七时,兜率宫见。”太上老君道。
“好吧。”负屃倒在地上,闭眼睡去,感受着泥土的柔软,这一觉无比安稳。
次日,兜率宫中。
负屃睁开朦胧睡眼,眼前一个巨大的炉鼎惊得他一跃而起,“这是哪?”
“不是昨日跟你说了吗?兜率宫。”太上老君从他身后走来。
“不是说七时吗?”负屃道。
“现在都临近九时了,小家伙。”太上老君拂须一笑。
“好了,叫我来干嘛?”负屃疑惑道。
“帮你解答你的凝惑,一并除了你体内恶疾。”太上老君笑着。
“这天地初以来,世间便有了万物,可你知万物由何而生吗?”
“盘古大帝。”负屃郑重道,盘古大帝,一个受人敬仰的名字。
“不错,而十二祖巫便是获得十二枚盘古精血传承的大巫。”太上老君仰着头,似是在忆着什么。
“我想问的是你向来只尊盘古,不拜天地的祖巫为何会听命于魔神?”负屃打断了他的回忆。
“也许是盘古斧的缘故吧。”太上老君道。
“仅此而已?”负屃质疑道。
“仅此而已。”太上老君坦然道。
“把‘混沌封天袋’给我,我亲自审问他们,我不相信这便是你的苦衷。”负屃挑着眉,说道。
“他们走了。”太上老君摇了摇头:“趁我不注意,溜了出去。”
负屃刚欲出言诘问,但看着太上老君惭愧的脸上,终于还是忍住了。“走了便走了吧,你还是先替我疗伤吧,这顽疾可不是那么好治的。”
太上老君指了指身前的炼丹炉:“喏,在其中炼体便可。世人只道是洗净铅华,殊不知此天地间,唯有浴火才是最佳炼体之法。洗净铅华是渡尽体内杂质,而浴火则是炼杂质为精华!”
“浴火?!你当我是大圣啊?他是神境八重,扛得起,我才灵境七重。”负屃摆了摆手,向后踉跄了两步。
“你当你那寒玉冰晶是白吃的。”太上老君顿了顿,“那可是由极寒之地的寒毒结晶所炼。”“寒毒,你给我吃毒药啊!”负屃大吼一句。
“非也,非也,这毒是有利于你的,你服下了二十四枚,它早已在你体内形成寒气,当你在极热环境下,反倒会在你皮肤上形成冰霜,护住你的肉身。”太上老君摇了摇头。
“那疗伤跟炼体有何干系?”负屃摇了摇头,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表情。
“我不是说了吗,这三昧真火可将龙皇的龙气,堵塞的法力及你本身的法力融为一体,让你灵境七重便有玄境五重之力,且招招式式皆有金龙之威。岂不是妙哉!”太上老君摆了摆手中拂尘。
“就没有别的办法?”负屃长眉一挑,问道。
“就目前而言——没有。”太上老君坦言道。
“那好吧。”负屃解下衣服上的金色布袋,钻入炉中。
“早答应不就得了。”太上老君撒下一缕三昧真火,霎那间,那炉下的干柴便燃起熊熊烈火。
“太清老头,你诚心要烧死我?”不过一息,负屃的脸便被赤色盘据,一层透明的冰霜悄然攀上他的四肢,但不过片刻,便化作白雾。
“不会有事的,痛苦总有那么一点啊。”太上老君瞧着负屃扭曲的脸孔,缓缓道。
“小金,小银,再搬些天灵神木来,这一点不够了。”太上老君说道。
“太清师傅,我的手臂化了。”负屃装出痛苦的样子。
“没事,我让太乙把炼身莲藕准备好了,哪里缺了补哪里。”太上老君不以为然道。
“啊!我这脑袋开始化了。”炉内只剩下青烟与金烟的颜色,已不见负屃的影子了。
“别嚷嚷了,连燃尽铅华,受尽苦痛的决心与毅力都没有,如何成为这天地之间的佼佼者!”太上老君脸上有了怒容。
良久无声。
“这小子,良心发现了?”太上老君欣慰地点了点头,拂尘一拂,便卷走了所有火焰。
“负屃,负屃,可以出来了。”太上老君轻轻地敲了敲那宝炉,但回复他的,是一片无声寂静。
“不会出事了吧。”太上老君将手探入宝炉,那炙热得骇人的高温竟对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嗯?”太上老君将手指所触之物取出,只听一声脆响,那神器‘太清离尘拂’便落在了地上,太上老君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那手中之物--一个温润如玉的蛋。
蛋壳上附着一层细密的金色纹理,若细细来看,隐隐可以看出金纹之中,一缕缕银丝流淌。
“这是怎么回事?”太上老君白眉紧锁,即便是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异象。
伴着一声轻脆的微响,蛋壳上出现了一道裂纹,负屃头探了出来,墨发垂至腰间,一双凤眸星目闪着异彩,精致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与其说是高温未退,倒不如说是一股淡淡的羞涩。
“你没事就好,快伸出手来,师父给你把把脉。”太上老君望着负屃,喜道。
“谢谢师父,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负屃思量了半天,皓齿咬着红唇,扭捏道。
太上老君听闻,似是悟到了什么,尴尬地甩下一件道袍,快步离开,并识趣地关上了兜率宫的大门。
这时,负屃才从蛋壳中钻出,身上也没有先前的素衣,只能覆上一层冰霜遮拦。透明而带有一点淡蓝色的冰霜之中,那雪白的柔肌便似那天下最完美无瑕、美轮美奂的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