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交汇,相互打量的意味更浓。
少女肤白貌美,杏眼、俏鼻、檀口,无一不透着精致与细腻。素净淡雅的衣着裹着那纤细修长的身子,怎么看都像从那月下美人图中走下的仙子。尽管脸面上、衣服上略有污渍,但丝毫不损她那如画笔难描、纤尘不染的如莲般的清新气质。
藏青袄子青年登时的心头一漾,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从胸口直冲入脑,抱臂的双手不由的紧了又紧。
关思琪也细细打量了一番青年。丰神俊朗、不怒而威,尤其是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如戏子般朱唇粉面、芝兰玉树般的中性之美,而是那种不自藻饰、浑然天成的如同利刃般的硬性之美。此刻,他那不以为意的神情,更让他少了一分犀利,多了一分慵懒。
他身量极高,关思琪眸光望去,刚与他胸口平视。两人一高一矮,更相互映衬的一方伟岸高大,一方纤细玲珑。
那石青长袄青年,则微蹙眉头,站立不动。一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磕,用他那一双放在人堆中都极为平常的双眼认真打量着关思琪,眼神中的探究意味不言而喻。
“我若是说,我爹的死,恐怕也和他们有关,两位哥哥还能放了他们么?”思琪拿手指着坐在地上的五人,语气中突然更多了一分恨意。
“哦?他们杀了你爹?”说这话的,确是站在后边的石青袄子青年,只是他语气稀松平常,好像谈论天气一般。
“姑娘,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你爹的死,也赖在我们头上了?”为首的高胖男人,显然是回过了神,突然明白过来。他一声冷笑,便抬头望着关思琪,那微微提起的嘴角,嘲笑意味很浓。
“赖?你这话说的倒是好笑?你两耳是怎么听话的,我只说我爹的死和你们有关?”关思琪猛然冷笑,冰冷轻蔑的语气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说完这话,关思琪便扭头不看那高胖男人了,再度扭头看向藏青袄子青年。“这位哥哥,我说话从来就是有理有据的,我知道,哥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哥哥看到的,只是这五人将我从戏台子前绑架到这破庙中,就想着,反正人也救了,也教训过他们了,与其纠缠,便不如放了他们,我可说对?”
关思琪直奔主题,直接便把青年的心思挑明了。
这猛然说白了的话语,让那站于一旁的石青袄子的青年倒是一怔,连那抚着下颌的手都停住了动作。
藏青袄子的青年倒是稀松一笑,仿若平常,将相互交叠的手臂再翻了上下,依旧不置一词。
“姑娘,人家说抓贼抓脏,抓奸成双。你看到我爹的死与我们有关了?”高胖男人有点不耐烦了,那语气中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意。
“我没有看到。”关思琪脱口而出,语气没有一丝迟疑、思考。“但是,你们可知,我爹是怎么死的么?”
“那就不知道了,这事姑娘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那好,我就我告诉你,我爹是怎么死的。”
关思琪说完这话,转向藏青袄子青年,面色愤慨且哀恸的开始说道:“我爹关举义,就是城中‘关家木匠铺子’的东家,他为人亲亲本本,从不聚赌,若说是瞒着我们全家人去赌,那也未免藏得太深,以至于我们一点苗头都没有察觉。”
“。。”
“可是,就这样一个人,几天前突然溺死了~~~~~~~~“说到这里,关思琪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但他死后,确是有一个更为蹊跷的事出现了。”
“哦?什么事?”石青袄子的青年,刚才就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藏青袄子青年。这一听关思琪说事有蹊跷时,这两道浓眉反倒是蹙的更深了。
“我爹死了,却一个上门要债的都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话说完,藏青袄子青年波澜不惊,依旧是面无表情。而那石青袄子青年,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是聚赌赌输跳河,那这人绝对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搭上的。何为身家性命,这其中包括他的田产、房产妻室、儿女的性命。若是他将这些押上,那没脸见家人跳河自缢这事才顺理成章。可是,一个赌徒死后,却没有讨债的,这事说起来,那简直就是亘古未闻的奇事一桩了。而且~~~~~石青袄子的青年抬头再度望向思琪,眼神中突然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意。
“没人讨债不是好事?你还想着让人把你家的钱财全部取光?你这小姑娘也甚是好笑,还生怕别人不来你家要钱?”高胖男人嗤笑道。
“讨债当然不是好事,可是,你们反过来想想,是不是我爹根本就没有写这么个欠条,只是被人暗害了。又或者是,没人能模仿我爹的字迹,所以这个欠条写不出来?”关思琪步步趋近高胖男人的面前,勾头迫道:“更有甚者,是那设计计谋的人害怕,若是把一张价值千金的欠条交到一帮毫不相干的人手中,而这些人要完了钱,转身便消失了,他岂不是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我想,这人定是我的亲戚吧,才能这样徐徐图之,你说是不是?”
高胖男人闻言,僵直了身子,双眸中的眼珠也不免睁大了几分。但他显然反应很快,转瞬间就换上了笑容。“你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可是这都是你的猜测。姑娘,你爹的死,确是和我们没关系,你这是硬往我们身上扣泼屎盆子啊。做事讲求的就是要有证据,否则,你再说这话我就真的恼怒了。”
“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明你们与我爹的死有关么?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明你们是帮凶么?”关思琪垂首,迫看着高胖男人。“这溺死我爹的或许另有他人,但这绑架我爹的,十有八九是你们所为吧。”
关思琪这话说完,那高胖男人倒是一怔,如遭电击。
她怎么知道?高胖男人心中猛然盘衡着这个问题,倒是忘了自己这奇怪举动正一丝不落的落在了藏青袄子青年眼中。
青年半阖双目,内敛的眼神藏着一味不易察觉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