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兴明细细给肖瑜解释起来:“……你的赔偿不能比政府和保险赔的多,最好和责任对等,否则对你、他们家,还有政府都不好。你要补偿可以换个时间,通过别的方式。”
肖瑜脑袋转不过来了:“钱不是越多越好吗?为什么对他们不好?”
曹兴明解释道:“我打个比方,假设你被车撞伤了,车上两人,司机加乘客,乘客赔你100万,司机再说赔你30万,你怎么想?”
肖瑜沉吟片刻,便反应了过来:“好心办坏事!我这样做,倪家肯定会对政府和保险公司的赔偿不满意,为此闹起来,甚至发生冲突。”
曹兴明点点头,虽然肖瑜说出了一种可能,但还是没抓住重点,曹兴明只好说出口:“这是一层意思,还有就是你给多了就成冤大头,他们很可能惦记上。”
肖瑜不信:“不会吧?”
曹兴明说:“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碗饭恩,斗米仇’,你自己仔细琢磨琢磨。”曹兴明看着单纯的肖瑜,心底蒙上一层忧虑。
有些事,说千道万不如吃一亏,肖瑜对曹兴明的提醒不以为然,最终吃了大亏,当然这是后话。
最终,曹兴明给肖瑜定了个赔偿金额:20万。他估计,政府和保险赔偿加下来一定不会低于这个数字,就这,曹兴明都觉得给多了。他俩万万没想到,这钱肖瑜居然一时间拿不出来。
……
倪月月死后第三天上午9点,倪家人来了。果不其然,他们除了带着悲伤,还带着一肚子的怨忿。
凭什么,你肖瑜带着我家月月跑,她死了,你屁事没有,反倒成了英雄,名利双收!这忿懑不满还有别的原因,都是私心作祟。
倪家三口兴师问罪而来,但看到病房门口的荷枪实弹的武警,脸都变色了,谁还敢发飙。
等到从肖瑜的嘴里知道倪月月的死因,以及武警守护的因由,已经过去了许久,加上肖瑜痛失双亲的凄惨遭遇、诚恳的态度和诚恳的补偿费,倪家人的不满也消减了许多。
面对倪月月一家三口,肖瑜心有愧疚,无法说出月月的真正死因,只说她不从劫匪的凌辱,反抗中被枪杀。
肖瑜厚着脸皮,带倪家人去了太平间,看望冰冷的月月,又去了一趟医院附属的殡仪馆。
倪月月的家人对肖瑜的态度都十分冷淡,尤其是月月的母亲李秀,说话夹枪带棒,尖酸刻薄。肖瑜体谅他们的心情,只当没听见,一直好脸相待。
肖瑜不知道的是,倪富安还好,李秀赤裸裸是重男亲女的典型,如果不是倪月月打工赚了学费,以及倪富安的支持,肯定就不会有肖瑜和月月在大学的相遇。
月月长得花容月貌,李秀心底只盼着她嫁到富豪权贵家,将来能帮家里,尤其是能帮助宝贝儿子倪豪杰。在李秀眼里,儿子千好万好,就是飞黄腾达的命。
本来,肖瑜家庭条件在李秀眼里就马马虎虎,更别说,她一点光都还没沾上,女儿就死了。
倪富安性格绵软喜静,面对李秀的强势,一般也不会说话。
有这样的家庭,也是倪月月不愿意提及的缘故,面对肖瑜,她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感到自卑。肖瑜就是一个被宠大的男孩,而且父母对收养的姐姐都一视同仁,他又怎么会懂这些呢?
在首都,外地人比本地人还多,因此医院针对这部分人群建设了殡仪馆,并提供了完善的配套服务。
殡仪馆在医院边角处,独栋建筑,大门朝向医院外的大马路。
肖瑜既跑腿,又掏钱。了解到医院殡仪馆生意兴隆,火化也像看病一样紧张,如果正常排期,至少得十天半个月,肖瑜于是找到殡仪馆主任。
肖瑜在医院也算个话题人物,英雄、特级病房、院长指示重点救护、武警保护、市长看望,无论哪一条都够大家八卦半天。
倪家人只想将月月的遗体火化,不举办仪式。殡仪馆主任都不用请示医院领导,直接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我们不能让英雄流血又心寒不是,我跟他们说下,加班加点,务必完成任务!”
重点照顾下一路绿灯,什么规矩、时间、场地之类的,工作人员再都不提一句。
第二天一早,倪月月的遗体被推进焚烧室,出来的是个精美的骨灰盒,被倪富安颤抖着双手接过去。
想到月月那如深谷幽兰般脱俗秀丽的容颜,那柔情似水的眼眸,就此长眠在黑暗狭小的盒子里,肖瑜不禁悲从中来,伸手就抚在盒子上。
不料刚碰上,倪富安突然哼的一声转身甩开肖瑜,打开旅行箱把骨灰盒放进去。
“我爸心情不好,不要在意……”
倪豪杰拍拍肖瑜的肩膀,安慰了几句,然后跟着父母向外面走去。
肖瑜和张诗晴收拾心情,跟着往外走。快到大门的时候,看到倪富安独自站在门边,貌似在等着自己,肖瑜加快了两步走上前去。
待肖瑜走到跟前,倪富安说话了:“肖瑜。”
肖瑜应了一声,倪富安接着说道:“我没文化,说话就直接点。”
肖瑜精神一震:“好,叔叔你说吧。”
倪富安说道:“你们俩个好,我知道。你对月月的感情,我也看得出来。我知道不能怪你,而且你也替她报了仇……但,毕竟她因你而死,见到你我就会想起……”
话正说着,肖瑜突然心生警觉,汗毛炸起。张眼望去,四周都是自己人。肖瑜又朝门外大马路上望去,这时正是上班高峰,马路上虽说不是停车场,但也车流缓慢,反没有自行车和摩托车跑得快。
倪富安见肖瑜左顾右盼的,不由得皱起眉头停口不说了,心想:女儿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男孩,一点不懂得尊重他人,果然有钱人就看不起我们这些老百姓,表面上倒是装得斯文和气的,哼……早知道,我废什么话……大耳光扇他几巴掌,叫他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