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联邦连斯克自然保护区外围三号阵地公元2066年5月7日凌晨6时整
外骨骼装甲的全光谱头盔的正面,映着一片火光,华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狄安娜半蹲在他的旁边,拿着狙击步枪,正在用狙击镜观察着前面的战场。
此刻的战场,已经进入白热化,在第一枚导弹落地爆炸后,就已经进入了。
现在的武器打出的弹药破坏力,已经不是一百年多年前经历过二战时期的军人们能理解的了。
携带集束炸弹的母弹在空中解体,三秒钟后,地面的泥土和树桩拔地而起,你甚至分不清哪里是地面,哪里是天空。
RU联邦第一次进攻受到的战损令指挥员们恼羞成怒,战斗民族的感情总是很直接暴力的,马日林中将申请的二十枚重型云爆弹已经在昨天傍晚被他集中投放到连斯克保护区森林的某个特定地段。这二十枚重型云爆弹没有让他失望,它们爆炸的威力扫平了宽约十公里,纵深约十五公里的森林。
一切都化为尘土,只剩一片末日的景象。
“我小的时候,我父亲告诉我,要想把钉子钉进一面墙,你只需要做两点。”他看着在他面前立正的两名少将。
“一个是要找准方向,另一个就是。”他把脸往两名部下的身前凑了凑,小声说道。
“拿锤子用力的砸。”他眯起眼睛。
“凌晨六点,你们给我把部队砸进去,砸烂一切,不惜任何代价,部队打光了也不许后退,我就在你们身后,你们阵亡了,我亲自上。我们要冲进去,联邦必胜。”他说的斩钉截铁。
现在,马日林中将来到了最前沿的阵地上,他甚至把司令部的随员都带来了。
他不准备活着回去了。
在他眼前的阵地上,他足足丢下了三千人,不算伤者,全是阵亡。
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记得很久前,他可爱的小孙女问过他一句话。
“爷爷,你是英雄么?”不到九岁的小孙女奶声奶气的问。
“不是。”他还记得他的回答,他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孙女天真可爱的脸。
“可是爷爷带领的,都是联邦的英雄。”他笑了,笑的是那么的自豪。
当他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一排排灰色的名单时,他流泪了。他甚至不记得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
是二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前?
三千多人,三千多联邦战士就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躺在了那片土地上,一些找回的尸体甚至残缺不全。
他能说什么?说敌人武器太先进?阵地的防御太坚固?这些都不是理由,没有胜利,就不是理由。
这是他这辈子指挥的最后一场战斗了,因为他说服不了自己,从这一点来看,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老子十六岁参军,局部战争打了上百场,从没有丢下过那么多弟兄,上一仗我承认打烂了,我不解释,但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这一仗,我带你们上,如果我死了,你们继续冲,一定要打进去。”这是他对所有官兵的承诺。
“对于死去的,和将要死去的弟兄们,我心存感激。”老将军的眼睛湿了。
凌晨五点五十五分,马日林中将的嫡系部队,被打残的第六装甲师全体剩余官兵,加上二十二摩步师残部,以及刚刚赶到战场的第二装甲师一部全部进入攻击位置。
马日林中将的目的很明确,那个被云爆弹炸平的森林缺口就是他的突破口。
他甚至没有预备队。
凌晨六点整。
“我们上”坐在坦克里的马日林中将带着通讯器,他怒吼一声。
二百多辆坦克冒出的尾烟蔓延在这片大地上,坦克、步兵战车、装甲车发动机的轰鸣犹如一片惊涛骇浪。
后来被联邦写进战史的“第二次连斯克保护区攻坚战”开始了。
编号为221的T-100重型坦克里,车长德米特里。拉夫里年科上尉在车里汗流满面,一部分是紧张,一部分是车里的空调坏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但他没敢把这个念头和大家分享。
“敌人的无人机呢?”他看过传给所有参战人员的视频,这个阶段,正是无人机即将出动的时刻。
“10.9.。8.。”他在心理默默的倒计时,脸上的汗更多了。
“注意观察道路,拉切夫。”他叫了一声他的驾驶员。
倒计时结束,无人机没有出现。
“除了浓烟,我什么都看不见,妈的。”拉切夫中士咒骂了一句。
“和邻车保持距离,盯着点闭路系统,前方的敌情交给我。我们现在在大部队中间不能停车,会挡路。马日林那老头可在后面盯着我们呢。”拉夫里年科上尉的话引起炮手弗拉基米尔。哈佐夫少尉的大笑。
“你笑什么?”拉夫里年科眼睛盯在观测镜上,嘴里也没闲着。
“我在笑,那老头是怎么把他那水桶身子挤进坦克的,哈哈哈哈”哈佐夫少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所有人都笑了。
“接火了。正前方部队接火了。”笑声未落,拉夫里年科上尉大吼一声。
“穿甲弹一发准备,直线前进,我们不能停在这,继续前进。”拉夫里年科上尉擦了一下流进眼睛里的汗水。
“前面的265被击中了,被击中了,有人跳车逃生,天啊,好惨。”他抓着观测镜的扶手紧张的声音都变调了。
“加速加速,拉切夫,加速,快快。”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一发穿甲弹准确的击中了尾随着他们的一辆坦克,炮塔高高的飞起然后落下重重的砸在燃烧的车身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巨响。
“是肖洛霍夫上尉的220,他们完了。”扫了一眼后摄像头监视屏的拉切夫一声叹息。
拉夫里年科上尉觉得自己好热,嗓子好干,嘴里很苦,心里很痛。
“碰”很沉闷的一声响,车体一震,作为一名战场经验很丰富的坦克兵,拉夫里年科上尉知道这是自己的坦克开炮的声音。
“混蛋,谁叫你开炮的,乱打什么?想死么?”他向炮手哈佐夫少尉怒吼一声。
“他的孩子才出生,狗杂种们,我要杀了他们。”年轻的哈佐夫少尉没有辩解,刚才还在笑的他哽咽了。
“他的孩子才出生。US的狗杂种..”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穿甲弹一发,准备。”拉夫里年科没有再追究下去,他已经顾不得去擦淌进眼睛里的汗水。
眼睛很痛,还酸酸的像有东西要涌出来。
“该死的,我们说好的,说好一起回乡的。”他突然很想大叫,但他是车长,他不能这么做。
他得带着两个兄弟活下去,在这里,活下去。
他还记得几天前的肖洛霍夫上尉,开心的什么似得肖洛霍夫上尉,一起喝酒的肖洛霍夫上尉。
那时他的孩子刚出生,自己还开玩笑说不一定是他的种,结果认真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的肖洛霍夫上尉十分确切并且肯定的告诉自己,孩子就是他的。
他甚至记得哈哈大笑的肖洛霍夫上尉的脸上洋溢着的那种幸福的光泽,他嫉妒了。
现在,和他一个村子,并且同年入伍,又在同一部队一起当了5年兵的兄弟死了,在身后那燃烧的钢铁棺材里。
他没有办法救他,也不能回头看一眼,他甚至没有时间悲伤。
他觉得愤怒的感情要让他爆炸了,他握着观察镜旋转把手的手背青筋毕露。
“加速。”他压抑住所有的情感,冷静的履行着他作为一名坦克车长的职责。
浓烟,火光,爆炸,这一切的一切并不能因为人的情感所改变。战争也并不以你个人的好恶而转移。
“穿甲弹,正前方,右行机甲,时速二十五,500码,行进间,开火。”拉夫里年科上尉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干苦的口水突然从嘴里出现,他用力偏了一下头。
“命中。命中。”哈佐夫少尉喊了两边,声音饱含着快意。
“它还在动,还在移动。”驾驶拉切夫中士焦急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脱壳弹一发,正前方,右行机甲,时速五,480码,表尺减二,原地,开火。”拉夫里年科上尉每说一句,通讯器里就传来恶狠狠的一句重复,最后的开火甚至是同时回荡在通讯器里。
“乌拉。”哈佐夫少尉欢呼一声。
“加速,右行。”拉夫里年科冷冷的下达了命令。“死透了,这狗杂种。”
拉夫里年科并不知道,在他指挥下摧毁的这辆机甲是装甲二师的第一个战果。
第一波攻击并没有步兵参与,轻型装甲车辆携带着的步兵们作为二线梯队并没有尾随,这使得装甲部队很快就冲进了森林缺口。
RU联邦的将士们惊讶的发现,和第一次攻击相比,他们的损失并不是很大,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直到士气高昂的装甲部队在缺口的底部遭受到了来自三个方向的火力袭击。
US联邦的机甲出现了,成群的机甲包围了装甲部队,双方开始正面硬撼,缺口地带瞬时沦为钢铁碎片飞溅的地狱。
人类战争史上,步行者作为机甲武器参与实战,这是第一次,检验它的则是已经在百年战争史上一直占据着重要地位的钢铁堡垒---坦克。
从天空俯瞰,战斗的场面更像是人类和猛兽的战争。
作为地形和适应性来说,机甲更胜一筹,至于火力,则难分伯仲。但有一点则是没有任何区别的,那就是无论是机甲还是坦克,里面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个世界,好人做好事,坏人做坏事,什么能让好人做坏事?
是信仰。
毫无疑问,在这块已经烧焦的大地上厮杀着的,绝大部分都是好人,但他们都在杀人。
因为他们都有信仰。
一辆机甲被打断了腿,它重重的栽倒在地上。一辆机甲挡在它的身前,身中三发穿甲弹缓缓停止动作,机甲驾驶舱的破损处有一丝鲜红淌出来。
他们是兄弟?还是朋友?
又一辆机甲的炮口顶着坦克,驾驶员扣动了扳机。随后它的腿部就被一辆驾驶员显然已经打疯了的坦克撞中,它趔趄了一下,开始调转炮口,它晚了一步,坦克的主炮开火了,机甲的下肢连接处瞬间爆成一团火球。
他们是疯子?还是破坏狂?
一辆步兵战车的小口径火炮被炸坏,车体起火,车组乘员身上燃着火苗跳车逃生,他们没跑两步就被机甲的机炮打成几截。
在这个战场上,你看不到子弹,有的只是30毫米口径的机炮,你也看不到低于100口径的炮弹。双方都拿出了破坏力最大的武器,溢满胸怀的,只是让对方粉身碎骨的仇恨。
当华旭无比冷静的看着这个血肉横飞的战场时,狄安娜无法看到他头盔下的脸是什么表情。
狄安娜只看到他慢慢的伸出两手,似乎是在沉思。
很快,华旭抬起头。
“再见了,小傻妞。”他向着如同地狱般的战场奔跑过去,如同矫健的猎豹。
狄安娜傻傻的看着他她的尼克莱越跑越远,看着她的尼克莱在奔跑时伸出手,看着她的尼克莱手上开始闪烁长长的光芒。
她傻傻的看着那已经成为一个小小黑点的背影纵身一跃,没入那满是火焰的战场。
他的尼克莱丢下了她,已经消失了。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但身体却无法移动半分。
“尼克莱,你又骗我。”狄安娜哭的稀里哗啦,“我恨你,你这个大骗子。”
“你去死吧,你个混蛋,大混蛋.”
“尼克莱,不要死,我要做你女朋友.。”
狄安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感到无比的委屈,无比的茫然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