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若羚说有正事找他，若愚很是意外，一个天宗派的女弟子，跑到天清派的地盘上，找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还在他泡澡的时候说有正事相商，怎么想都觉得怪异。若愚牢记师父的嘱咐——少问少答少开口，不听不看不知道。后面半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若愚不看她，也不说话。
若羚奇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么？”
若愚摇摇头。
若羚无语，她外表娇俏可爱，性格玲珑聪慧，师父是天宗派的红人自警仙长，对她宠爱看重，从未有人忤逆她。没想到天清派的木先生敢烧了她的头发，木先生的徒弟若愚也不搭理她，再加上到了天清派这些时日的生活，不复在天宗派的任意随性，若羚心中十分失落。她走到另一边，蹲下看着若愚邀请道：“你能和我一块参加斗宝大会么？”
斗宝大会？若愚一脸茫然。
若羚忙解释：“每年八月初一天清派都会举办斗宝大会，能在斗宝大会上拔得头筹的弟子们，能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拥有朝朝山上一口灵泉的完全使用权。”
若愚仍挂着一脸茫然的样子，见若羚的气势越来越低，他心中暗笑，木先生告诉他的事情不多，他之前被伤痛折磨得死去活来，也没心力去想这些，现在伤病渐愈，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才能明白自己的处境，才有办法恢复记忆，甚至，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所以他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翼翼，不可露出马脚。
“你是哪里不懂吗？”若羚问道，此时她的语气温柔又耐心，一反平日的骄傲。
若愚讷讷道：“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可是在一起就不懂。”
“比如什么呢？”若羚循循善诱。
“你不是天宗派弟子吗，怎么来天清派参加斗宝大会？”
“木师伯没告诉你？”若羚讶道，“我是过来学修的呀，要在这里呆一年呢。这一年中我就是天清派弟子，当然要参加天清派的斗宝大会啦。”
若愚后知后觉地做出明了的样子，立马又一脸迷惑地道：“什么是学修？”
若羚看着他那幼稚无害的眼神，无奈的意识到，自己可能找错人了，但是，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一个人根本参加不了斗宝大会。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道：“真仙三派中，经常会往另外两派派出自己的弟子去学修一年，互相学习进取，这也是维系三派紧密关系的一种安排。额，真仙三派你知道是什么吧？”若羚不放心地问他。
若愚乖乖回答：“这个我知道，天宗派，天清派，天和派，我们都是老祖的传人。”
开始若羚还在点头，听到最后突然“呸呸”两声，盯着若愚很严肃的道：“若愚小师弟，我们是老祖的弟子，不是什么传人，以后千万别说老祖传人这个词，甚至连老祖，也要少提！”
“为什么？”若愚懵懂地问，嗯？有问题！有隐情！有阴谋！
“呃，这个，现在不方便跟你解释，你也不要去问你师父，总之记着我的话，千万别提老祖传人，我不会害你的。”
你是不会害我，你只是差点杀死我，若愚忘不了山下何二娃帮他挡的那一下，他记下老祖传人这件事，嘴上问道：“你参加斗宝大会是为了得到头名的奖励么？”
“是呀，如果我们得了头名，这一年内就可以随时想去灵泉就去灵泉，想怎么修炼就怎么修炼，不用看山海司的脸色！”若羚十分神往。
“呃……灵泉是什么？”
若羚跳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瞪着若愚，“你到底是不是仙人啊？怎么连灵泉都不知道！”
见她这么一嚷，若愚也挺沮丧的，他不能在木先生面前问得太多，怕被看出来历，也不知道木先生为什么救他，难道只是见他来历不凡收了再说？还用了那么多鲸齿给他疗伤？别的不清楚，鲸齿的珍贵他是看见的，之前听何二娃说了寻仙针的功效，他十分想瞧瞧这里的鲸鱼长什么样子。
“这是治一殿，你再嚷大声点，一会儿治字辈的师公们全都知道你夜闯天清宫偷窥我沐浴。”他瞪了若羚一眼。
若羚并没被吓住，她又蹲了下来，紧了紧了头上的帽子，盯着若愚头上缠得严实的头巾，眼中划过一丝深意，却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真仙三派弟子中有句话叫‘五月祈灵，六月泡澡，七月学修，八月斗宝。’意思是，五月祈灵节后，灵泉的灵气回升，利于修行，仙人们都抓紧时间在五六月间泡灵泉汲灵，七月是弟子学修的时候，八月是争夺灵泉的斗宝大会就开始了。治字辈的师公们现在都忙着汲灵，没人在治一殿，至于偷窥，哼，你这个黄毛小子沐浴有什么好看的？”若羚翻个白眼以示自己对他毫无兴趣。
原来灵泉的作用是汲灵修炼，鲸齿有炼制寻灵法器的作用，怪不得各派抢鲸齿要打破头撕破脸。若愚仰脸望着若羚严肃认真地请教道：“那你觉得谁沐浴好看呢？”
若羚脸倏地红了，结巴起来：“我，我又没看过，怎么知道谁……”
不待她说完，若愚继续绷着脸认真问：“我师父好看么？”
若羚一口气被堵回去，脑中立马浮现出木先生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随即想起那天在山下，她见着他破烂袍摆下露出的肌肤，还没等她叫出声来，木先生就带着何二娃和若愚不见了，木先生的皮肤怎么可以那么白啊……
“你在想我师父沐浴么？”若愚问。
“没，没有。”若羚见他确实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也不好呵斥，赶紧收摄心神转移话题道：“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若愚歪头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吧，“你为什么要我一块参加呢？师父现在还没正式举行入门仪式呢。”
“我打听过了，等过几天木师伯回来后就举行。”若羚道。
若愚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下山了？”木先生的行踪一向飘忽，最近不是在守着他疗伤上药，就是下山找药，这么多天也没见谁来拜访查问，想必是得到祖师默许的，这丫头该不是专门挑木先生不在的时候来忽悠他吧？
若羚面露尴尬，想说是别人告诉的，又感觉骗不过若愚，反正还需要他帮忙，干脆招了：“我空闲的时候就在天清宫外守着嘛，见这两天木师伯都没进出，猜他下山了。至于入门仪式，山海司那边已经开始准备，想必快了。”
若愚不知道天清宫是涣道祖师和治字辈师公们居住的地方，其他弟子没有通传不能擅闯，他疑惑若羚为什么不敢正大光明地来找他，不过这话他是不会问的。只听他又讷讷道：“我什么都不会，既没有法力，也没有法宝，怎么好拖累师姐呢。”
“不会不会不会，”若羚连连摇头，“斗宝大会不是比拼法术和法器啦，是在山上找新的灵泉，谁找得多就算获胜，所以你只要能参加就好，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若愚警醒“找灵泉很危险么？”
“呃……其实，也不是很危险，因为一般都找不到新的灵泉，灵泉的数量和位置是每个门派的机密，朝朝山中的灵泉应该不少，否则涣道祖师叔也不会选在这里创派，跟着我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能找到新的灵泉胜出的！”
“找到新的灵泉就很危险了？”若愚不依不饶。
若羚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之前见他只会躲在木先生身后，看着老实巴交的，怎么这么不好糊弄啊。
若愚“无知懵懂”地追根究底，最后从若羚口中知道了斗宝大会有时几十年都找不到一口新的灵泉，找到灵泉的同时要应付同门弟子的争夺，实际上这也是对弟子实力的一种考核。找不到灵泉的年份，自然就没有最终的获胜者，因为没有新的灵泉可供奖励。至于为什么找他而不是找其他人，从若羚躲躲闪闪的透露当中，他猜到她应该是被孤立了，找不到搭档才迫不得己找了他。
“师姐，你不是说要三个人以上才能参加么，还有谁呀？”
“嗯，我还得考虑考虑，这个必须慎重挑选。”若羚像蚊子一样哼哼着，圆圆的脸有点愁闷。
“噢，这样啊，”若愚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等我正式入门后再告诉你参不参加好么？”
若羚又是一番费心说服，没犟过若愚一口咬定要入门回禀师父后再决定，她只好悻悻而去，裙子和鞋子上沾满泥土，因怕被人瞧见，少不得使了个引水诀洗净衣服才款款走回若归居。
伤痛渐愈，若愚也从最初的混沌中渐渐清醒，开始试着接触了解这个世界。大概出于大脑的自我保护，回想过去的经历，记忆十分模糊。木先生说他从天上掉下来的，他想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努力抓住脑中的每一丝线索，无奈怎样回忆都只剩焦灼窒息的感受，光怪陆离的片段。他的人生仿佛被醒来后见的木先生那张脸隔绝成两半，一半是现在八岁的若愚，一半是过去——
过去什么呢？若愚叹口气，还是想不起来！他叉开两腿躺倒在地暖殿最高的屋顶上。上午的阳光柔软温暖，晒得屋顶的琉璃瓦也不冰凉。
从这里坐着向下看，云气缥缈的探月峰尽收眼底，躺着向上看，悬环在天上的天清宫恢弘灿烂，宝光四映。
回家，还是做神仙？这是个问题。他惬意地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意识在一片温煦寂静中慢慢漂浮……
“哐！”一声巨响。
若愚的睫毛轻轻一颤。
“你在做什么？”一声暴喝传上来，“好哇！为了偷懒你竟敢弄坏车？”若愚的耳朵轻轻一抽，好吵。
“我，我不是故意的，龙啸大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它突然就散架了，我不是偷懒。”被骂的人无措地辩解。
若愚挪动了一下，找到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狡辩！地暖殿的东西必须辰时之前运出，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还没清理完！不是偷懒是什么？新崭崭的车分给你，不是你作怪，它怎么会坏？别以为车坏了就拿你没办法了，我现在就去跟清查说，你怠惰成性，狡猾奸诈，毁坏工具，不思悔改，你给我等着！”
脚步声怒气冲冲的远去了……世界恢复了寂静，若愚却睡不着了。
不是因为又听到了什么，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天臭气熏醒了他。
若愚被臭得直反酸，他捏着鼻子，爬到屋顶边缘往下一看，心中万马奔腾——好家伙！漫漫一地大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