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当空,本是把酒言欢的背景,是诗人吐露心扉的对象,但今夜并不是属于他们的。黑色,是魂在飞散;黑色,是恐惧扩散;黑色,是深渊绝望。
单单只有柳府一家的血液,显然是不足以形成这样的气势,在温琦这边发动攻势的同时,下冲镇的另外两个地方也不约而同地亮出了兵刃,沾染了血渍。
如此规模的杀戮,仿佛连空气之间,也变得粘稠了。
只要细心一点,再敏感一点的人,尤其是经验丰富杀人如麻的家伙,即使在睡梦中,也可以察觉到这种怪异的感觉。
空气四处飘荡,散发着粘稠的血味,这种东西,名为杀气。
远离这外围三家财宅的,还有两家,一为穆,一为牧。他们的实力最为强大,是财团联盟的龙头老大和老二。其中穆府内,一个鹤发红脸的老头睁开了眼,在枕头上斜眼看着窗外,然后站起身来,穿上衣推门出来。他的身边很快出现两名黑影,是他长年已久来的护卫,老头背对着他们说道:“今夜不祥。”
其中一名护卫说:“我去看看。”
老头阻止了他:“怕是已经迟了,先叫醒府内的所有人,准备一下吧。”
他是穆老头,整个下冲镇三分之二的地契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是财团联盟的招牌,盟主。其地位与于升在狼组的地位相当。
所以当于升来到穆府外,站在府外一棵树上时,拼命地在寻找他,因为他知道他的对手是他。
但很可惜,于升并没有看到穆老头,只看到了府内四处跑动的人们,知道了穆府已经有了准备。但他还不知道,他没看到穆老头,穆老头却看到了他。
穆老头站在两名护卫身后,两名护卫四掌接合,在四只手臂之间形成了一道泛着波纹的水帘幕,而穆老头的身形正好便是被这道帘幕所遮掩,其作用也很明显,于升找不到穆老头就是个很好的例证,但穆老头却看得到对方。
“黑白的面具……”穆老头不知为何有些生气:“谁给狼组这么大的胆子,敢打我的主意!”
两名护卫保持着沉默,穆老头转身回到屋内,不久后又出来,冷笑道:“我穆某人本事没多少,就是宝器多了些,看看究竟是你们狼多,还是我钱多!”
墙外响起了动静,那是黑狼们准备闯入的前奏,既然被发现了,那便真刀真枪地干起来吧。于升的手下目前汇集了六支队伍,但实际上却有四十来人,在他这个方向,有十支队伍进行任务,外围的两家进行任务的时候受伤了一些人,也留下了一些人做搜索,以免漏网之鱼,最终两家的队伍汇合到于升这里的有四十二人,算是七支队伍。
那么一座府宅中有多少人呢?主人们,家丁们,丫鬟们,仆从们,说不定还有很多暗地里潜伏的死士们,更何况,穆府身为下冲镇境内最大的宅院。所以,没人敢确定。
高瘦面具人曾经尝试过派遣细作到五大家里,以备将来之需,但五大家却有个很特殊的地方:家仆世袭。
这里的仆人父母也都是各家的老仆人丫鬟,由此来保证仆人的忠心,并保证各家在下冲镇内形成一个个独立的“王国”。除了死士与门客,极少会有外人的进入,更何况仆人,而死士门客的挑选,那更是严密,至少来历不明者不收,高瘦面具人便是因此而放弃了这一策略。
两个人冲破一路阻挡,来到于升的视线下方,于升看过去,这两名护卫的动作甚为怪异,但随后便不再疑惑了。穆老头的身形显露出来,只见其胸口捧着面镜子,对着于升便是照去。于升心头顿感不妙,连忙跃开原地,藏入树内,随后便只见于升所呆原处一股无由之火慢慢燃烧起来。
于升的身形从树根部化了出来,看着面前的三人,然后露出了微微被烧失缺了一角的衣角。
他的属性是木,木天生便是被火克。
“狼组长,别来无恙啊。”穆老头笑道。
身边两名护卫一个踏脚,一个握拳,对着于升便是蛮横地冲来。于升双臂护在胸前,化作坚木,待一圈与一脚分别落下,只听得“咔嚓”粉碎声,两块坚木分别碎为不同大小的四块,然后于升便闷哼一声朝后倒退而去。
“两个本元境。”于升有些吃惊,不过随后又恢复冷静:“还好都是二境。”
“不。”他又看向穆老头:“三个。”
墙内,众人的厮杀声成了这墙外四人的背景,无尽的夜是这场战斗的舞台,无尽,象征着长久,长久的战斗便是艰难。
于升甩了甩头,这场战斗绝对不能持久,如果天亮了,那南北两派便再也不会坐视不管,南派的许诺,只在夜间有效,因为无论是狼组,还是财团,都是在黑夜中见不得光的人,在光的荣耀下,正义是无敌的,而这份正义,正是被官府虚伪地占据着。
论单体战斗力,毫无疑问是于升最强,但对方有三人,人多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自然是人多力量大,这是最无懈可击也无可奈何的答案,但是三个人也没办法如一个人操纵自家手脚那般自如,这一点,便是机会!
先分散他们。于升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双手撑地,大喝一声,这片地面便是整个颤抖起来,连带着穆老头的声音也颤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阻止他!”
两名护卫点头,然后又朝着于升拳脚相加而去。于升的黑白面具下微笑地看着他们,然后一道厚重的木墙升起阻隔了双方的视线。
失去目标,视野变小,两名护卫生怕有异,连忙又回到穆老头身边。
三人忍受着一段时间的地面震动,然后又停止下来。如果此时从上方往下俯瞰,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来,他们三人目前正处在一个小小的迷宫之中,一个,用木头形成屏障的迷宫。
这番举动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仅凭一人之力,竟然可以改变整个地形。若是温琦在此,若是许妮再生,见到此情况,一定可以想到在那亡山阵内,李文才阵法中的那缩地成皮。这便是本元三境的力量,离小仙只有一步之遥的力量。
因为动作太大,这个木头迷宫也破坏了周围的民屋,除了穆府内的喊杀声,又响起了哀怨的民嚎,孩子的哭叫声,仿佛一场灾难降临。
于升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迷宫不知道能困住三人多久,他得趁着这个时间去府内将穆府的虾兵蟹将都快速解决了。面具下,他的额头渗着大量的汗水,面目也是苍白无色,想来刚才那一招耗费了他大量的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