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回温琦因受李文才之攻击,从而触发阵法强制温琦从黑魂阵内离去,只是温琦却是并未立刻就醒了过来,而是沉沉睡去,直至次日清晨。
武尚昨夜也不知是几时回来的,摸着桌上饭菜已凉,知道温琦一直熟睡,想他几乎一天未进食,心中不免有些自责。
果不其然,次日温琦醒来,双目昏沉,精神颓靡,唇白口燥,一副饥肠辘辘的惨样,直呼武尚要吃的。所幸武尚早早便出了门打听无肉竹居斋的所在,此时已带回热腾腾的白馍和干菜,见温琦起来了,还心虚地去倒了些热水盛在碗里放在馍旁,忙左忙右地整理出一份简易的早餐。
“不怪你,昨晚是我自个睡着的。”温琦见他如此模样实在可怜,于心不忍。
武尚听了微微一笑,心情也稍微轻松一些。
温琦洗漱完毕后边坐下吃馍,武尚也抓起一个开始说话,期间有说有笑,细不详表。只是温琦尚未提及关于昨晚的事,武尚也是瞒着彭倾英的事不提。
二人吃完商量着去上堂,及至堂内却被正好遇上的普庆告知,今日上午易生夫子的堂课上的是修行堂课,三堂学子们皆要到后山山脚的竹林中集合上堂,二人又匆匆跟着众人换了方向朝后山出发。代长李原在前方走着,回头瞧见了温琦二人,又折身走了回来,来到温琦身边,问道:
“昨儿问你的,考虑怎样了?”
温琦想起李原邀请他去滇西他家的事,当时心中已有答案,此时既然问起,便并未犹豫点头表示愿意。
李原得知答案,开心一笑,又朝武尚点了点头致礼后离去。
温琦这时才想起来,来这学院后发生了诸多事情,只是真真算起来,这还只是来这白山学院后的第三日而已。
也不知黑孩现在怎么样了,对了,还不知道他原来的名字呢。温琦看着天空想道。
此时正是秋意正深,重阳节近,也就是那天,白山学院暂时休课,自己要随代长一同去滇西他家中走一遭。
“就这了。”正遐想间,武尚打断道。
温琦回过神来好奇地环顾着这片竹林,武尚曾经介绍过,这片竹林是除学堂围绕的禁地外,最大的竹林群了。在这片竹林之中,有些地方密集,有些地方也显得空旷,稍会应该便是在空旷地带集中讲课吧。这里竹叶苍翠,竹身笔直冲天,当然也有弯曲的,只是弯曲程度不同。竹子也分大小老幼,只是温琦却是不知分辨之法。不过此时竹林之中明显人不止只有他们,左右两边的不远处还有其他的学子聚集,而在更远的地方,也隐隐传来人声。
武尚说道:“看来今日上修炼堂课的也不少,咱左边的那是八堂,右边的是五堂。想来刘传小子也在那…哎,夫子来了,咱快过去。”
温琦闻言抬头看去,一个上唇留有八字胡的人从八堂五堂两堂之前走了过来,正是前日那名带温琦入三堂的夫子。
原来他叫易生。温琦想道。
易生跟温琦差不多一般高,身形微胖,但因是白衣遮掩了大部分身材,真实情况应该还要再胖些才是。温琦走近了些这才看的仔细,他的脸也如他的肚一般有些发福,圆润的脸庞上微微眯着的双眼,看不出他的视线正在朝着哪个方向。
李原上前,承了几句话,又回来让诸生自行在附近选择地方坐下锻炼聚目,如有问题通过念力传达到易生夫子那,稍后夫子自然会过来解惑。所以诸生要选择自己念力能够通达至夫子脑海地方修炼,距离要自己把握好。
诸生皆领命然后各自散开,或三三两两,或独自一人,去寻找自己想待,适合待的地方。武尚这时却迟疑地问温琦:“那…你怎么办?”
温琦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什么都不会,但他知道易生夫子会处理好,自己安心等待即可。于是温琦让武尚先自己去找地方,自己在原地等候后不久,李原走过来。
“久等了,随我来。”
“好。”温琦欣然答道。他跟在李原身后,内心很是开心,他知道易生夫子叫他过去是为了什么,他终于要开启修炼的道途了,虽然仅仅只是刚开始。
李原领着温琦来到易生跟前,便拜辞离开,去寻找他的地方。易生目光放在温琦身上,温琦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恭敬地立在原地保持期待。
如此,便是半堂课的时间。
靠得近的学子大都都发觉了这里的蹊跷,两个人就站在那里半堂课的时间没有动过,其中便有那叫彭倾英的女子,两只眼睛好奇地望着这里,只是却只有她知道,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叫温琦的小子背影身上。她的身旁有人碰了碰她,叫她别理太多,多练练聚目才是正理,听其声音,倒也是个女子。只是彭倾英也不听,只让她顾好自个即好,她再瞧瞧。
“别是看上那小子了吧?”那女子不禁问道。
却不料彭倾英也没反驳,只是说:“他很奇怪。”
“我看武尚挺殷勤的。”
彭倾英依旧看着那个方向,说:“他俩是舍友。”
“天啊。”那女子吃惊喊了一声:“这事我不管了。”
彭倾英终于回头瞥了她一眼:“发束有些松,头发都落下来了。”
“哼。”女子肉嘟嘟的双腮鼓了起来,双手去整理头发。彭倾英又朝温琦方向看去。
别人都知道他俩大半时间没有动过,却不知道他俩有没有在交谈什么。温琦由一开始的期待,慢慢变成了疑惑,到了现在,他甚至是有些害怕,这无声的对峙像是一种无形的威胁,在这凝固的空气中不断地酝酿制造恐惧。若不是他自问真的没做过什么亏心事,顶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正气坚持站着,他都快要忍不住质问易生夫子究竟怎么了。不过很快,他就听到易生开口说话了。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甘夫人提过你。”
第二句话说:“她讨厌你,希望我不要教你修炼。”
第三句话说:“但我可以教你。”
温琦眨了眨眼睛。
易生说出了原因:“你确实如她所说的一样。你看你站了这么久,我就在你前,你居然也不开口哪怕是问一句。你太过明哲保身,就算修炼了用途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万一走错了路更是容易成为祸害。”
温琦听着这些话非常难受,但还是选择低着头默默忍受。
“但是。”易生见到温琦抬起头来,便笑起来,就如前日带温琦入三堂时一样让人安心的微笑。
“但是我看的角度和甘夫人不同。”温琦感觉到易生看向他的眼眸内,一闪而逝的诚恳,只听他温柔地说道:“我看到的是你久久站着也不说话的忍耐力,甚至连我也忍不住先跟你讲话。”
易生看向天空:“道法万千,人的性格也千变万化,谁又能确保哪种道法是真道,哪种人又不适合修炼呢。”
这时天地一片宁静,天边的白云被缓慢地拨开,阳光倏尔探了出来,照在了易生的脸庞上,那圆润的脸变得有些红润,只是从温琦看去,这时的易生夫子仿佛就像是从天上得到了某种启示,正在与天对话。
他想到了在山腰亭楼二层的那位三藐大夫子。
而与温琦同时想到他的另一个人,正站在远处一间二层屋舍的屋内窗旁,看着易生与温琦这个方向。
她也见到了此时天边的某种变化,虽然从这夫子居舍看去只能看到一点点,但她就是注意到了,她能看到很远的东西。
“三藐…”甘夫人喃喃道:“想不到连易生也进入了这个境界。”
“只是…”下一刻又倏尔叹道:“你这又是何必?”
甘夫人似乎也能听到一些什么,昨日在堂上的时候普庆的嘀咕也被她听见了,她应该能听见远方的声音,但想不到能听见这么远的声音。夫子居舍群与后山竹林群之间跨越的是一小半个白山学院,若甘夫人果真能遥听这么远的距离,倘使她愿意,那这学院内的很多辛秘丑闻隐私八卦谁能瞒过?这事若是让众生知晓,也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
你道是什么让这双目死寂一般的女人发出这情绪的一叹?她刚刚听见了易生夫子说的一句话,对温琦说的一句话,或者说,是对温琦说的第一句话,接下来她就看到了易生的衣袖在空中挥了一下,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看见易生的嘴巴张张合合,只可惜她不会唇语。
甘夫人收回了视线和耳朵,看了眼秋意正浓的窗外,感叹道:“多事之秋。”
而与此同时,那依旧在山腰亭楼盘坐的三藐夫子,缓缓地睁开眼,看了眼天空,又缓缓地闭上眼。只是此时他的身旁还有另外一人,这人也看着天空,问道:“你当如何应对?”
三藐念了一声三藐波多,然后道:“要战,便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