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戢蓦然抬头,就见那奇峰之上,宛若被沉香仙斧劈中,平平被削去半截,巍巍殿宇便建在平台之上,与山石浑然一体,梯阶千级,绵延而下,好不壮观。
“不愧为天下第一大派”。杨戢倒抽了一口凉气,赞叹不已。
却听顾卿云在旁忧心忡忡道:“五大长老中,大长老和蔼可亲,威望甚高,二长老外冷心热、处事包容、三长老不苟言笑,刚正不阿,我爹诙谐幽默,随意而安,最难对付的,便是四师太了”。
杨戢吓了一跳道:“她怎么了”?
顾卿云看了一眼前面的顾青松和岳宁,见其已然走远,方才低声道:“四师太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听闻当年我爹为了我娘,还跟她大大出手呢”。
“你爹”?杨戢愕然道。
顾卿云脸微微一红,低声道:“晓月峰一脉全是女弟子,我娘乃是四师太的师妹”。
杨戢一愣,忽地醒悟过来,心道:“原来是比武招亲啊”。想到岳宁的脾气,不由得哀叹一声:“果然是一脉相传,今日自己只怕难逃一死了”。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便走到阶梯尽头。
一个极大的广场呈现在眼前,东首处立着一块青闪闪的巨大圆盘,上面刻着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篆字,正中一根巨大铜针直指向天,在阳光映照之下,透出一股虎啸龙吟,气吞八荒之势。
顾卿云看出杨戢眼中好奇,笑道:“那是日晷,铜制的指针叫做“晷针”,垂直地穿过圆盘中心,起着圭表中立竿的作用,因此,晷针又叫“表”;石制的圆盘叫做“晷面”,其原理就是利用太阳的投影方向来测定并划分时刻,此处名为‘御剑台’,乃是百剑大会的举行场地”。
杨戢以往在书上虽是看过日晷的名号,今日一见,大有一种百闻不如一见之感,小小心中佩服不已,听闻顾卿云口中的‘百剑大会’,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顾卿云轻声道:“百剑大会,乃是青丘派十年一度的盛会,其意乃在考核年轻一代弟子的修为,合格者,才能下山历练”。
杨戢‘哦’了一声,心中想着那百剑大会,蓦地一抬头,却见一座巍巍殿宇伫立在眼前,抬头看向门上的金色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清殿”三个大字。
圣洁的大殿中,元始天尊,手持圆珠,居中而立,象征洪元,东为灵宝天尊,怀抱如意,象征混元,西为太清,为道德天尊,手持宝扇,象征太初。袅袅青烟自香炉之中升起,更显得庄严肃穆。
“五师弟,带他进来吧”。声音和蔼可亲,却自带了一股威严。
杨戢心头一震,忙正了正身形,紧随顾青松步了进去。
神相前面,摆着六张檀木大椅,中间一张,左二右三,除去右边两张空着,其余都已坐了人,个个气度出众,卓尔不群。
顾青松一改平日诙谐幽默,正声道:“大长老,我已将杨戢带来了”。
赤松‘嗯’了一声,淡淡道:“李焱没事吧”。
顾青松点头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晕过去而已”。
赤松点了点头,摆手道:“坐吧”。
顾青松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自和岳宁走到那神像之前落了座,顾卿云忧心忡忡的看了杨戢一眼,无奈跟上,紧紧站在顾青松后边。
杨戢心头一跳,没想到自己二人大名已然轰传青丘,也不知以后还会生出什么事来。便在此时,念及于此,不由心头怦怦乱跳,一双眼睛还是盯着地板,不肯移开!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面前的小小孩童,却没人第一个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方听赤松淡淡道:“孩子,你没受伤吧”?以他的眼力,自是一眼便看出虚实,方才有此一问。
杨戢心头一暖,无形中不由得亲近了许多,当下也不再害怕,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赤松年约六十来岁,一身道袍点尘不染,须发皆白,眸子间清冷如刀锋,脸上则挂着和蔼的微笑,点了点头道:“我没受伤”。
赤松见他害怕,柔声道:“你莫要害怕,几位长老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你只要如实回答便是”。
一语方歇,杨戢感受到众人凌厉目光,心里便是一颤,‘嗯’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赤松轻轻一笑,转头道:“三师弟,你先来吧”。
杨戢眼光转向三长老苍松,只见苍松年约五十来岁,双鬓斑白,浓眉如剑,斜飞入鬓,双眼如炬,顾盼生威,不由心头一颤,急忙垂下头去。
苍松浓眉一挑,忽一抬手,杨戢斗觉右手一松,墨归剑已然被苍松夺去。
杨戢脸色一变,方欲说话,却听苍松目光如炬道:“墨归,此剑便是你从剑冢之中得来”。
杨戢身子一抖,颤声道:“----是----”。
“杨戢,我且问你,你们明明已经得五师弟警告,为何还要蓄意闯入剑冢”?苍松为人刚正不阿,执手刑堂,此时含愤而发,更是显得生硬无比。
杨戢身子一抖,急忙道:“我并非蓄意闯入剑冢,而是被人推了一下,方才跌入剑冢的,跟李焱更是没半点关系,他纯粹就是为了救我”。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惊‘噫’出声,齐齐转头看向苍松。
“胡说八道”。苍松大声道:“我仔细盘问过南宫瑾,根本就没这回事”。
杨戢脸色一变,正想分辨,忽地醒悟过来:“南宫瑾乃是苍松的徒弟,自己在船上如此折辱于他,只怕早已轰传青丘,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若然让人知道自己的徒弟行径如此卑劣,他这个当师父的,只怕也难逃干系,他堂堂长老,当此局势,定会‘弃车保帅’,岂会让自己贻笑天下”。想通此节,顿时有些心灰意冷,低声道:“我当时只顾看沿途风景,可能一时记错了,但我绝非蓄意闯入剑冢”。
忽听旁边那人和颜笑道:“那剑冢凶险无比,即便是你我,也不敢随意乱闯,更别说他一小小孩童,半点道法根基也无,若说他蓄意闯入,传了出去,只怕天下人会说我们青丘派有失公允”。
杨戢抬头看去,只见年纪也在五十多岁,面容冷峻,脸色颇为苍白。
苍松点了点头道:“二师兄言之有理”。
“原来他就是二长老雪松”。杨戢见其为自己开脱,半点没有为自己击败他弟子沈亮为意,心中感激油然而生。
雪松出言缓和,紧张之情稍减,苍松缓缓道:“虽是如此,不过,按照青丘派的门规,非本门弟子,闯入剑冢,一列处死,念你们二人小小年纪,又是初犯,处死倒是不必,只要交出剑来,便可自行下山”。
杨戢脸色大变,差点叫出声来,这才明白南宫瑾的险恶用心,他将自己推入剑冢,是想要自己永远难列青丘门墙。他小小年纪,从未遇到如此局势,一时心中怦怦乱跳,头昏脑晕,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雪松淡淡道:“所谓不知者无罪,三师弟何不给他们一次自新机会”。
苍松叹道:“非是我不肯留情面,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也莫可奈何”。
雪松听他这便说,也只得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杨戢听得这一师一徒,手段如此阴险,平白生出一股傲气来,心道:“天下修真,也并非只此你青丘一家,想卫叔叔名动天下,也并非出自你青丘,古人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此之为大丈夫,想我杨戢堂堂大丈夫,岂能与这等卑鄙小人为伍”。一时间,他悲愤无比,只觉人人可憎,再也不想稍留片刻,正想将手中的墨归交出,转身欲走,谁知抬头之际,忽见顾卿云怔怔地盯着自己,双目赤红,神色惶惑,没来由心头一酸:“想起她深夜伴读,百般开导,可谓情深意重,自己若拂袖而去,岂非无情无义”。想着步子一顿,犹豫不前。
正当此为难之际,忽听一人哈哈笑道:“这有何难,今日我便收他们二人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