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戢被窥窳一吼震晕,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睁眼看去,却见四周空空荡荡,了无声息,那窥窳与李焱,早已消失不见。
待要爬起,忽见地上暗影浮动,顿时吃了一惊,大叫道:“谁”?
那影子却是一动不动,杨戢抬眼一看,又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此刻月光如练,光华正好射在那巨大的石剑之上,在地上留下一巨大的暗影。
杨戢看了看石像,又看着影子,暗忖道:“这些巨剑也不知是谁刻的,就和真的一样”。
杨戢百无聊赖,不由得仔细观看,只见得月光照在巨剑之上,巨剑光华闪动,莹白如玉,投在地上的影子,却是漆黑如墨,暗影沉沉。
杨戢瞧着瞧着,蓦地福至心灵,啊哟叫出声来:“这不是棋枰中的黑白二子吗”?想到这里,又看看其它巨剑,不禁恍然大悟,这数不清的巨大石剑,竟然是在演示一个庞大的棋阵。
杨戢原不懂阵法,又不会道法武功,心中所想的,也就是顾卿云所授的弈棋之道,二则得了月影机缘,明白其中窍要,是以一通百通,当下循着棋阵慢慢思索,竟是慢慢看出端倪。寻思道:“这既然是一个巨大的棋阵,出口处,只怕就在棋枰的天元之位,莫管如何,先寻到天元再说”。念及于此,当下不再多想,便向天元之位摸索而去。
阵中不知日月更替,也不知走了多久,杨戢年幼体弱,走了许久,不免有些劳累。
正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忽见前方落了一个大石,圆滚如意,气势孤傲,森然耸立,气势迫人。
杨戢心头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凝神一看,赫见大石旁边尚有两个石墩,相对而设,石面平滑如镜,纵横十九道,分明就是一张棋枰。
“这棋阵之中还有人下棋”?杨戢又惊又疑,忍不住就走了过去。此时他困顿至极,也未多想,便顺势坐在石墩上。
杨戢低头看向棋枰,却见桌上的棋局并非空盘,此时黑白棋子均已落定,显然是一残局。
他这几日一心研究围棋,对其兴趣颇浓,此刻一见残局,一时间竟将种种险事忘在了脑后。
棋盘左上方空空荡荡,仅有白子落占星位,右上角与左下角则尽被黑子盘踞,右下角到中区则是黑白交错,星罗棋布。
杨戢瞧了片刻,立被惊出一声冷汗。
棋盘之上,双方已下一百二十手,黑子如神龙在隐,动在荛川,行在禹背,而白子中区大龙已然被屠,胜负似乎已见分晓。
杨戢虽是兴趣颇浓,却终究棋力不济,草草算了几步,已是头昏眼花,当下不敢再看,转头看向旁边,却见那棋盘的右面刻着三行草书。
横者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
纵者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
捭阖者,天地之道也!
不知是何利器所刻,笔划苍劲,深有半寸,飘逸无方,飒然欲飞。
杨戢瞧了瞧,只觉那字笔力雄健异常,龙飞凤舞间,下坼地圮,上决浮云,吞吐星汉,睥睨众生,端的是气势如浑,神采飞扬。心念一动间,正想转过头去,那字却忽地一变,弯弯曲曲间,忽然变得丑陋不堪,似是顽童随意涂抹,粗疏笨拙,可不知为何,却又透出勃勃生机。
杨戢越看越是好奇,而那字,好似一瞬间有了生命,活过来一般,一笔一画,变得古拙深邃,似是经过细心打磨一般,清寒寂寥,意韵深远,随着心念一动,又变得钝拙滞涩,似是经过长年累月,方才连缀成形。
杨戢正要细看,那笔画又变得朴实浑成,凝如山岳,直压得好似全身都透不过气来,还好此时那字又忽然变得圆润皎洁,潇洒随意,宛若银碗****,白露藏霜,不着半点痕迹。
杨戢越看越是深入,不知不觉间,竟然与那字生出感应,随着那字中的剑意变化不休,经脉间忽地生出无数股气来,随着那剑意,在体内肆意游走起来。
杨戢顿觉五脏沸腾,呼吸艰难,浑身经脉肌肤,仿佛寸寸撕裂。不由暗叫:“糟糕”。欲要停止,谁知那座下石墩,仿佛忽然间有了生命一般,一股沛然之力,从身下霍然传来,猛地冲入体内。
霎那间,两股巨力冲击着杨戢的身体,泊泊然绵延不绝。
在两股莫名巨力的牵扯下,杨戢只觉自己似乎正被两只巨爪攫住,忽地挤压,忽地撕扯,整个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倒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孤叶,半点自主也无。
杨戢又惊又慌,偏又无可奈何,不由心力交瘁,蓦地大叫一声,两眼发黑,便要昏厥,却渐觉那痛痒感觉早已如潮水般退去,而那两股巨力,却已渐渐融为一处,恰似一股流水,在身体内绵绵流淌不绝。
杨戢只觉双颊生津,百骸充盈,舒爽至极。心中错愕至极,尚不及细想,忽听得隆隆巨响,又闷又暗,好似有什么奇怪东西要出来了一般。
有了先前窥窳之鉴,杨戢不由得满心害怕,正想着如何逃走,忽听得“砰”地一声,面前的巨石忽地从中龟裂开来,露出一截黑黝黝的事物来。
奇异变化接踵而至,杨戢又惊又怕,低头一看,只见那黑乎乎的事物,长约三尺有余,看来好似一把宝剑。
眼见巨石龟裂,平白生出一把宝剑来,杨戢不由得又惊又喜,当下也顾不得害怕,伸手便拿了过来,那宝剑不知是何材料制成,入手颇轻,似铁非铁,似木非木,通体漆黑如墨,剑鞘之上刻着诡异的图案,剑柄剑鞘浑然一体,看来好一根黑乎乎的扁担一般,模样有些丑陋。
宝剑这般丑陋,杨戢不免有些失望,心中还希冀明珠暗投,待得把剑身拔出,更是大失所望。
只见那剑身扁平,漆黑如墨,半点光亮也无,剑锷无光,显是还未开锋,剑柄处刻了两个篆字。
——墨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