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不知道多少具了无生机的躯体,祁无依脱力的跪坐在一堆尸体里,金色的夕阳照在她身上,有风刮过似乎冷的她牙齿打颤。
“祁无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玉珏站在远处扬声问她,两人之间隔着尸体,似有千山万水,不可跨越。
祁无依抬起头,缓慢的转过头去看玉珏,眼中茫然一览无余,她努力吞咽唾沫润喉开口,声音疲软无力沙哑:“我……”
“嗯……”忽然耳边传来低低的呻吟,祁无依惊讶转头,屏息聆听那一点点细微的声响。却没有再听见第二声,祁无依疯了一般去翻找身边的尸体,玉珏在远处看的直皱眉。
最后还是让祁无依找到了,修长的躯体,面容虽有血污但是依旧算是好看,但祁无依没有关注这个,她看他四肢完好,只是胸口伤口很大,从左肩锁骨处往下到腹部,深可见骨。伤他的人大概是想将他手臂劈下或者劈开他的头颅,却被他躲过了。
祁无依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减缓血流的速度,将他扶起说:“我要救人。”祁无依回答了刚刚玉珏的问题,一句话掷地有声。
玉珏见状挑挑眉并没有再说什么,牵着马大步走过去,拉过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将他丢到马上,然后牵着马走向城门。
祁无依跟上,却是脚步虚浮,身形踉跄了一下倒在地上,玉珏听见背后动静并没有回头,拉着马儿的缰绳一直向城门走去。
玉珏心中嘲笑并看不起祁无依的不自量力,但自己在祁无依眼中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毫无自知之明?
身边的马儿嘶鸣一声,低下头拱了拱趴在地上的自己的主人,祁无依转头和它的脑袋触碰,马的动作无意,但是人的回应有情,祁无依露出一个笑,虽然那笑只是比哭好看一些而已,但内心有些许暖意。
站起身,翻身上马,慢慢驾着马追上玉珏,两人一起进入城内。
两人进城后就近找了一户人家租下了他们后一进院子,请了城中的大夫治疗那个捡回来的士兵以及玉珏自己。
组下的这一进院子并不大,统共四间房,三人一人一间,祁无依为了照顾伤兵有时候就直接睡在他边上了,玉珏说了两次,但祁无依都是沉默的看着无声无息躺在床上的男人也就不再说了,只是起夜的时候会把她抱回自己屋子里。
对此祁无依还是一言不发,自从给那个伤兵治伤开始祁无依就很少说话,最多的话题是讨论他的伤什么时候好。
伤兵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都是醒醒昏昏的,神志一直不太清楚,不过好在药是有效的,祁无依也就放心了,偶尔问起玉珏的伤,玉珏就是一脸嘲讽的说:“原来你还记得我啊。”祁无依手里捏着筷子,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神情有些木然,酝酿了半天也没放出一个屁来。玉珏嗤笑了一下继续划拉着碗里的小菜。祁无依却坐不住了,放下筷子就走出去,去了伤兵的屋子。
十来天以后伤兵醒了,开口第一句话嗓子和破锣一样,祁无依勉勉强强听懂了,他说的是:“你是谁?”
祁无依回问了他一句:“你叫什么?”
伤兵讷讷的看了她一眼用破锣一般的嗓音问:“有水吗?”
祁无依坐在床边托着他的脑袋将水喂给他,伤兵喝了水有些尴尬的别过头说:“我好多事想不起了……”
祁无依略感无语的看着他,心想又不是伤到脑子了,怎么会不记得了。
伤兵大概也知道,所以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顿时牵扯到还在愈合的伤口顿时龇牙咧嘴。玉珏坐在桌边闲闲的端了一杯茶慢饮,看他这样嘲讽道:“我们救你,又不是为了要酬劳,装什么失忆。”
伤兵估计是个个性耿直的军人,听见玉珏这样说,面色顿时不好了,由白变红,硬邦邦的说:“我没有装!”
玉珏不以为然的挑挑眉,祁无依噗嗤一下笑了,低头看着他,用自己那十来天都没怎么使用都快要僵硬掉的脸摆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脸道:“我救了你,我也不要你给我什么酬劳,只是想让你认我做师傅,你可愿意?”
听闻此话,且不说伤兵如何反应,玉珏是蹙了眉头,满脸不赞同,看着祁无依认真的眼神欲言又止。
伤兵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发展,看着眼前这个或许比自己小四五岁的少女,竟然要做自己的师傅,但是看她神色不似作假的样子,一时间有些犹豫。
祁无依说这话虽然脸上带笑,但是心里是没有底的,毕竟这个要求有些没有道理。
伤兵沉默了良久,久的祁无依感觉自己脸真的要僵掉的时候开口道:“好,我答应你,师傅。”
思考完之后就是干脆利落的回答,祁无依坐直身子,鼻子有些酸意,玉珏看着祁无依发红的眼眶,撇撇嘴走了出去,转去屋子主人的厨房准备他们自己的饭菜。
玉珏一边做饭菜一边算日子,想了想打算和祁无依说说往后的安排。
饭后祁无依靠在床边问他:“你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吗?”伤兵皱着眉头颇为苦恼的回忆着回答:“是的。”祁无依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问他:“那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伤兵惊讶的看着她,鬼使神差的点了头,虽然她现在是自己的师傅了,但是自己并没有真的指望她能为自己做什么,现在这是要为自己赐名?思及此处不觉可笑。
祁无依看了看他刚毅的面容,又想起初遇他的时候,试探着开口问:“亡城……你觉得怎么样。”伤兵听了忽然觉得她在讽刺自己,面容不觉冷了下来,冷冷出声:“你这是何意?”
祁无依看着他,丝毫不在意他难看的脸色,缓缓开口:“我是在战场上捡到你的,你受了重伤,一地的尸体,我翻了好多具尸体才遇到你,当时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坐在地上,似有若无的听见一声呻吟,促使我找到你,将你救起。如果遇到的不是你,是另一具还没断气的尸体,我救得就是他了,即使没有很多记忆了,依旧看得出你是个是个好士兵,不久伤好之后你就会继续投奔军营吧。”
伤兵未置可否,目光一直映照着祁无依的面容。
“所以我希望这个名字,可以让你警醒,第一是惜命,第二是重友。”两人都清楚,伤好之后各奔天命,如果一生不相逢,下半辈子可能就忘记了曾经有个少女要自己叫她师傅。
“谢师傅赐名,徒弟亡城谨遵师傅教诲。”亡城木着脸,沉着声回答,叫了两声师傅,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