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康熙进了屋,屋内的人齐唰唰跪下:“叩见皇上。”
康熙朝他们摆了摆手,立刻问:“太医,格格伤势如何?”
“回皇上,刀伤深可见骨,再深些,这条手臂就废了,不过,格格的气息还算平稳,想来,纳兰统领已替格格疗过伤了。”太医回着话。
“辰点了格格几处穴位,把血止住了。”纳兰德聿补充道。
“多亏是止住血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皇上,臣这就去开方。”太医到外屋去开方了。
康熙见秀儿端着一脸盆的血水出去,连忙走到床边,心疼地拢了拢心怡的秀发,接过小篮子搬来的被子,亲自盖上,“傻丫头,苦了你了,都是为了朕啊!”
心怡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双眼。
“格格醒了。”小梅子首先看见。
康熙忙轻声问:“心怡,你觉得怎样?”
“皇上,我没事。”心怡虚弱地回答。
“还说没事,连话都说不出了。”
“那皇上的耳根子可以清静两天了。”
“朕已经习惯了。”
小桔子给康熙端上了茶,康熙摆了摆手,没有接。小桔子便将茶放到了桌上,本来纳兰德聿站在桌旁,便朝旁让了几步,给小桔子走路。这么一来,他正好就站在了床尾,和二虎并列。
看见了纳兰德聿,心怡的目光便停在了他的脸上。纳兰德聿望着心怡,眼中充满了歉意、疼惜、柔情及深深的爱意,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康熙替心怡掖了掖被角,发现心怡的眼神含情脉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纳兰德聿也是同样的眼神,不由眉毛一挑,心中咯噔一下,“朕有没有看错啊,他们……”他注意了纳兰德聿好一会儿,纳兰德聿一点都没有发现,只是一直一直看着心怡。康熙是个多精明的人啊,这么一观察基本上已经肯定心怡和纳兰德聿之间有情愫,他自然不会在这里就调查,于是不动声色地对屋里的人说:“你们好生照顾格格,缺什么,有什么事赶紧回朕。”
“是。”众人应道。
康熙又对心怡说:“心怡,朕先回去了,你乖乖养伤,记得要按时换药。”转头对纳兰德聿说:“纳兰德聿,跟朕来,朕有话问你。”说完,搭着李德全的手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纳兰德聿还站在原地看着心怡。
“纳兰德聿!”康熙不由提高了嗓门。
纳兰德聿居然还是没反应,二虎赶紧捅了他一下,低声说:“皇上叫呢!”
“皇上有何吩咐?”纳兰德聿这才回过神。
这时康熙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带着怒气道:“跟朕来。”
跟着康熙到了南书房中,康熙也不说话,注视着纳兰德聿,像是要把他看穿,看了好久还是不说话,脸上也瞧不出任何喜怒,房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事实上,康熙心中是非常震怒的,“好你个纳兰德聿,居然敢打起心怡的主意,瞧着刚才的神色,已经非一日两日了,哼!难怪那小丫头要为你求情。”
纳兰德聿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叫我来,又不说话,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难道还是刚才的事?”
李德全是知道他的主子的性情的,知道这种平静之后一定是暴风雨,但他也不知道康熙是为了何事,于是赔着小心道:“万岁爷,虽然格格受了伤,但终究没有大碍,也亏得纳兰统领及时赶到,化险为夷。”
康熙接着李德全的话:“唔,纳兰德聿也算是有功,朕该赏你什么呢?”
纳兰德聿忙道:“这是臣的职责所在,臣不求赏赐。”
“既然你救了格格,朕就把格格赏给你!”康熙边说边注意着纳兰德聿的表情。果然,纳兰德聿脸上现出欣喜的神色。
“哼!做梦!”康熙强压着火说道:“众多格格中婉儿最漂亮,性情最柔顺不过,音律诗词也是出众的,配你,不辱没吧!”
此言一出,纳兰德聿大惊:“皇上,臣,臣高攀不上。”
康熙冷笑着,“婉格格你高攀不上,那心怡格格你就高攀得上了?你是看朕老了,老糊涂一个,好糊弄,是不是?朕是老了,可仍然耳清目明,你当朕看不出你的心思吗,朕说要赏你个格格,你很兴奋,哼,你以为朕会把心怡给你吗?”
“皇上,臣没有非分之想。”纳兰德聿知道不妙了。
“好一个没有非分之想!依朕看,你不禁有非分之想,恐怕连非分之举都有了吧!说,你是如何勾引心怡格格的?”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怪,康熙不怪心怡,把错都算在纳兰德聿头上。
纳兰德聿倒吸一口冷气,勾引格格,这个罪名和欺君犯上差不多,一旦定罪,那真是要满门抄斩了,于是忙辩解:“皇上,臣没有,臣也是今日方知她便是心怡格格。”
“你给朕说实话,你和心怡到了何种程度?你有没有侵犯过她?”康熙这话看似问得很委婉,实际上已经含着杀机了,要是你纳兰德聿已经占了心怡的身子,那就死定了。
纳兰德聿怎么会听不出康熙话中的含义呢!不由冒出一阵冷汗,“皇上,臣虽不是出身于书香门第,但也读过孔孟,知礼义廉耻,臣与格格是两情相悦,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还请皇上成全。”纳兰德聿跪下了。
康熙听了后,又瞅了他很久,见他神情坦然,没有丝毫的掩饰,便信了一半,但火气并没有消,“朕成全了你,谁来成全朕,不要说朕已经昭告天下为心怡公开选婿,就算没有此事,也轮不到你。”康熙的脸上像刷了糨糊。
“皇上,臣和格格相识纯属偶然,臣觉得她不矫揉造作,她聪明、大胆、理智、自信、又带有些顽皮,臣不由自主地被她深深吸引,问过她的身份,她不肯讲;跟踪她,她躲进雍王府,臣一直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做,现在,臣终于知道了,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是不会允许臣和一个格格来往的,论身份地位,臣配不上,可臣已经爱了,如果皇上认为爱上格格是有罪的话,臣认罪,皇上就是要臣死,臣也认了。”
纳兰德聿说出的这番话非但没有打动康熙,反而令他更为恼怒:“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他转身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朝着纳兰德聿胸口刺去。
纳兰德聿一动不动地跪着,仿佛没有看见。康熙的反应让他心灰意冷,那一刻,他情愿被康熙一剑刺死。
李德全一看不对,赶紧扑过去,紧紧拽住康熙的手,跪下道:“主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纳兰统领才救了驾,若杀了他,万岁爷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最没法交代的,就是格格。”
“不杀他,朕才没法交代呢,若被人知道他和格格有私情,你让朕的脸往哪儿搁?”看到没,这就是皇帝,他永远先考虑自己的颜面,心怡迟迟不愿意告诉纳兰德聿真相,就是怕有现在的事发生,林西豪的出现打乱了一切,人算不如天算啊!
“万岁,格格正是顾及您的颜面,才要举行选婿大赛啊,否则,那天她就和您明说了,您想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您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那才难堪呢!爷,为了您,格格连命都可以不要,她一心都是为您着想啊,万岁爷,格格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您要是杀了纳兰统领,岂不让格格心寒,格格怕是也,也活不成了。”还是李德全看得明白。
康熙想想也对,杀了纳兰德聿,也确实是难以自圆其说,要是心怡真有什么,更加是不可收场了,虽然纳兰德聿说没有侵犯过心怡,但这只是他说,事实怎么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万一有呢?就算杀了纳兰德聿,心怡还能嫁别人吗?这会儿,康熙也有点犯难了,于是口气也婉转了很多,“知道这事的还有梅篮竹桔他们几个吧!”
“奴才拿脑袋担保,他们对格格是一百二十分的忠心,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只要纳兰统领在选婿大赛上胜出,谁都没话说,那时万岁爷您顺水推舟,岂不皆大欢喜。”亏得有李德全,不然这后果还真不好说。
康熙听后,沉默半晌,事已至此,也只好顺着事态自己去发展了,是赢是输,那就要看纳兰德聿自己了,想到这里,手一松,剑落地,李德全连忙拾起来挂回原处。一回头,见康熙还瞪着纳兰德聿,忙把康熙搀扶到座位上。
对刚才的事纳兰德聿仿佛没看见一样,好象这事和他无关似的,还是跪得直直的,一动不动。见他这样,康熙倒起了怜悯之意,毕竟,为了爱而不在乎生死的人不多,看来,纳兰德聿对心怡确实是真爱,于是说道:“这事朕暂且不追究,不过,你若不是公平地胜出,就休怪朕翻脸无情。”
事情有了转机,换了别人一定会谢一下皇上的不杀之恩,可纳兰德聿非但不谢,还和康熙犟上了,“如果皇上认为心怡格格会偏袒臣,那您真的是看错她了,她绝不会对臣徇私,因为她对臣有信心。”瞧瞧纳兰德聿这脾气,难怪心怡不敢告诉他真相。
可他的话倒挺合康熙的脾性,康熙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你很傲气啊!”
“回皇上,臣没傲气,只有傲骨。”
康熙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傲气也好,傲骨也罢,总之,你只能赢不能输,因为你输不起。还有,那个刺客朕也交给你处置,不管用什么方法,撬开他的嘴。”
“臣领旨。”形势变得这么快,倒也让纳兰德聿意外了,
“跪安吧!”康熙也累了,待纳兰德聿出去后,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对李德全说:“李德全,拿瓶天山雪莲给格格送去,看看她还需要什么。”
“喳!”
李德全出门,刚一拐弯,就见到纳兰德聿站在那里。
纳兰德聿拱手道:“李公公,刚才多谢了。”
“统领不必客气,刚才差点没把咱家的魂吓掉,也难怪万岁爷发这么大的火,小爷哎,您这祸闯得够大的。”
“皇上生气也在情理之中,谁让我无权无势呢?偏偏爱上了的是皇上最宠爱的格格。”
“万岁爷也不是容不得你,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咱家瞧着万岁爷后来的意思倒是挺中意你的。”
纳兰德聿苦笑着,“公公不必安慰我。”
“不是,咱家跟了万岁爷几十年,主子的心思多少也能揣摩到一些,这回主子生气不单单为您和格格的事儿,那个刺客把格格伤成那样,老爷子心疼,偏巧又有您的事儿掺和进去,这不,气都冲您来了。”李德全在康熙身边那么多年没有白呆。
“公公,今天的事,可千万别让我阿玛知道。”
李德全笑了,“放心吧!咱家不是那么多嘴的人。”
“公公的这份情,纳兰德聿记下了,日后定当回报!”
“哪儿的话!”在宫里看透了人情冷暖,李德全反而觉得纳兰德聿没有其他人的钻营取巧,还是有着真性情的,再说了,心怡和纳兰德聿本就相爱了,为什么要拆散人家呢?至于纳兰德聿的回报,他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已经算一只脚踏进棺材了。
纳兰德聿不敢和他多聊,清朝有制度,外官不可以和内宦过往密切,便道:“公公,我还领着旨呢!得去了。”
“那统领您忙去,咱家也得给格格送药呢。”李德全道。
两人分头办各自的事去,咱们先说纳兰德聿,他此刻的心情是坏到极点,心情不好自然要找地方发泄,谁是他的出气筒?自然是那个倒霉的林西豪。
纳兰德聿来到刑部大牢。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狱卒们见他来,忙客气地问:“纳兰统领,您有事?”
“奉皇上口喻,来审问刺客!”纳兰德聿的脸色看得狱卒们心惊。
刑房内,各种刑具令人胆颤,林西豪被绑在木桩上,上身**,几名狱卒正在鞭打他,刺客身上血迹斑斑。
“问出什么了?”纳兰德聿跨进来问。
“他口紧得很,一字不吐。”狱头搬过椅子,殷勤地请纳兰德聿坐。
“继续!”纳兰德聿坐下道。
他冷酷地看着林西豪身上渗出的鲜血,这鲜血在他眼中渐渐汇在了一起,幻成了一条淌满了鲜血的手臂,纳兰德聿不由恨从心生,道:“停手,你们出去歇会儿,我来问。”
狱卒们答应着出去了。
纳兰德聿来到林西豪跟前,抬起他的脸,“你认识我?我们见过面吗?”
“哼,我当然认识你!化成灰也认识!”
“我倒要看看谁先化成灰,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了吗,天地会、白莲教,无非就是这几家,我说得对不对?”
“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一个字。”
“看来你的刑受的还不够重。”纳兰德聿露出残酷的微笑。
“纳兰德聿,要杀就杀,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
“英雄?向一个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女孩子下手,你还说你是英雄。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英雄。”纳兰德聿说着,点了林西豪几处穴位。
林西豪一开始还咬紧牙关忍着,最后实在无法忍受了,喘着气说:“你,你给我来个痛快的,别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折磨人。”
“很痛是不是?”纳兰德聿根本不为所动,围着木桩转了一圈。“你知道你今天砍了谁吗,换了别人,我不会这样折磨你,可你伤的是我的最爱,她差点没命。”
“你……你公报私仇。”林西豪痛得头上、身上直冒冷汗。
纳兰德聿无所谓地说:“是又怎么样,我不在乎你招不招,只是要你十倍百倍地偿还她所受的痛,一个时辰后穴道自解。别企图解穴,现在你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说完,他往外就走,走到门口,又说:“我明天还会来,如果不想这么受罪,就趁早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