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收养小铃铛的手续终于办妥,他和夫人windy将带着小铃铛,前往美国开始新的生活。张芊茹为乔治夫妇送行,在西餐厅定下包间,她对乔治说,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家宴。
张芊茹没有说错,这的确是一场家宴,是一场由三个家庭举行的晚宴。张芊茹与罗卷益夫妇、乔治和windy夫妇以及郑海涛、罗诗诗夫妇,而将这三个家庭联系到一起的,则是可爱的天使小铃铛。
windy是一个金发碧眼、具有北欧血统的高个女人,她穿开司米高领毛衣和羊绒大衣,不太会说中文,但脸上总是洋溢着一层柔和的光亮。她让小铃铛坐在自己身边,用生硬的中文单词努力和小铃铛交流着。小铃铛对于自己这位金黄头发的妈妈很是好奇,她喜欢用手去抚摸windy的皮肤或者头发,每当这个时候,windy就会去捏小铃铛的脸,逗得小女孩格格笑个不停。乔治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这一对不同种族的母女,他说,我的人生,美梦成真。
海涛出神地凝视着小铃铛,他从小铃铛的脸上看到了李晶的影子。那是没有整容的、五官平庸、却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张脸,那是他心目中真正的李晶。小铃铛和windy闹够了,把目光转向海涛,她说:“海涛叔叔,我去美国了,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哦。”
海涛认真地点点头。
“你不要骗我哦。如果你给我打电话,我就买棒棒糖送给你。”小铃铛仰起脸,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
席间众人都被小铃铛逗笑了,海涛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说不出为什么,他和小铃铛之间总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张芊茹却在心中暗自感叹,毕竟是血浓于水啊。她有一瞬间的犹豫,觉得自己是否应该将真相告诉海涛?张芊茹下意识地看看罗诗诗,此刻的她正依偎在海涛身边、一脸幸福地看着小铃铛。张芊茹又看看罗卷益,他脸上有难得的轻松表情,对横亘在面前的这个巨大秘密毫不知情。
张芊茹在一秒钟内,就放弃了揭示真相的念头。好奇害死猫。要想获得快乐,就要远离真相。
席间,张芊茹试管成功怀孕的消息,让乔治雀跃不已。他伸出手,给了张芊茹一个大大的拥抱。“Grace,慢慢体会,你会和这个宝宝一起成长的!”
然后,乔治又走到罗卷益面前,同样伸出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罗,Grace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愿你们一家幸福,上帝爱你们。”
看着乔治和罗卷益拥抱在一起,张芊茹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个穿着燕尾服、在舞台上高歌的男人。她没有感伤,她的生命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异常踏实笃定,不忘过去、不畏将来、活在当下。
晚宴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每个人脸上都泛起了愉悦的红晕。散场之际,众人在餐厅门口告别。夜风吹来,被美酒佳肴和热闹气氛熏得有些飘飘然的头脑,终于有些清醒了。看见海涛和诗诗转身离去的背影,张芊茹忽然开口叫住了海涛。犹豫了几秒钟,她说,和小铃铛告个别吧,她这一走,你们很难再见面了。
海涛走过来,俯下身,猛地将小铃铛抱了起来。他用脸贴了贴小铃铛地脸蛋:“去美国要乖哦,叔叔会想你的。”
小铃铛也抱住了海涛的头:“海涛叔叔,你也要乖哦。”
看着这一幕,张芊茹禁不住朝天上看了看。李晶,你看到了吗?这会是最好的结局吗?
第二日,乔治夫妇带小铃铛启程去美国。张芊茹独自前往机场送行。
在贵宾休息室,小铃铛缠着WINDY要去看机场商店里的那排熊猫公仔,WINDY用手捏了捏小铃铛的脸,抱着她走出了休息室。
张芊茹从包里拿出了那个黑色的金丝绒首饰盒,交到了乔治手上。
乔治满脸狐疑地打开盒子,里面一条蓝钻项链发出炫目的光。“WELL,这个东西价值不菲。”
“这个请你代为保管,这是小铃铛生母身前留给她的。她嘱咐我,等到小铃铛成年,把这串项链交给她并告诉她,这是妈妈留给她的成人礼物。对了,这串项链的名字叫海的女儿。”
“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乔治内心有着巨大的好奇。
张芊茹微笑着摇头。“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是小铃铛的父亲,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五十分钟后,一架波音747拔地而起,乔治夫妇和小铃铛飞向了太平洋的另一端。
张芊茹在机场大厅,对着飞机挥手,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再见”。这一刻,她一个人站在人生的交叉点,挥别过去,迎接未来,不悲不喜。她将手放在小腹上,在那里,她温暖的子宫里,一个生命正悄然成形,她将和他一起成长。
五年后的春节,罗卷益一家和海涛一家相约去广元曾家山滑雪。主要是因为孩子,张芊茹四岁的儿子和诗诗三岁的女儿一直嚷嚷着要去玩雪,春节假期终于成行,一对表兄妹高兴得手舞足蹈。
在曾家山雪场,海涛偶遇自己的初中同学刘大胖。老同学相见,自有叙不完的旧。就着漫天鹅毛大雪,两人打开了话匣子。聊着聊着,刘大胖就提到了当年海涛爸爸得胰腺癌的事。“多亏了李晶啊,她拿了30万现金给我,让我赶快给你爸爸送去。还不让我说,只说是社会爱心人士的捐款。哎,想想李晶也真不容易的,听说这30万是一个黑社会老大给的,她还不起就最后跟了那个男人……”
漫天飞雪。海涛伫立在雪中。没有岁月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