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教室的窗玻璃,乔治和张芊茹把马主任推荐的几个孩子都看了一遍。一位老师正好有事,把马主任拉到墙角,嘀嘀咕咕咬起了耳朵。乔治和张芊茹索性趴在栏杆上,看着院子里的小铃铛。
此时的她已经放弃闻香香了,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一只小黄猫,正乖乖地躺在她脚下。她伸出小手,一边抚摸着小猫的背部一边和它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她用手摸摸小猫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小嘴里嘟囔了几句。张芊茹忍俊不禁,转头对乔治说,小家伙不会认为是小猫发烧了吧。乔治耸耸肩,脸上是一幅被童趣感染的明亮表情。
只见小铃铛认真地把小黄猫抱起来,轻轻地搂在自己怀里。她极力模仿着妈妈抱孩子的姿势,不时用脸贴贴小猫的脸,再用小手拍拍小猫的屁股。
张芊茹的心忽然被触动了。儿童们的游戏往往是内心世界的投射,这个被遗弃的小女孩内心渴望的,正是一份来自母亲的体贴和爱。
她在玩“过家家”。张芊茹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乔治的中文水平让他无法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
playhouse。张芊茹改用英文。
乔治听懂了,看着小女孩,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教学楼里忽然跑出来一位老师,个子高高的,烫着一头密集的小卷发。她用高八度的声音嚷嚷,小铃铛,你又逃课啦,快,赶快给我回到教室去!小铃铛愣了一下,抱着猫咪不肯就范。犹豫了几秒钟后,她忽然撒腿就跑。
你给我回来,你这个死丫头!老师一边追一边怒吼。孙悟空终究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很快,小铃铛就被老师拦腰抱住。老师作势要抱走她怀里的小猫,小铃铛死也不松手。师生两人展开了拉锯战,几个来回之后,小猫终于被老师死死拽在了手上。
老师继续怒吼,你竟然逃课和野猫玩,我告诉你,你以后休想再见到这只脏猫!
这句话激怒了小铃铛,她踮起脚尖,不顾一切地去抢夺老师手里的小猫。
老师把手一抬,你还敢抢?你还敢抢?这还有王法吗?
小铃铛终于发现,在强大的老师面前,自己是多么无能为力。于是,她猛地扑上去,朝老师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下去。院子里传来老师的尖叫声,小铃铛,你他妈敢咬我!?
盛怒中的老师忽然一扬手,把手中的小猫狠狠摔在地上。随着一声闷响,小奶猫连惊叫都没有一声,就此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铃铛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粉嫩的小苹果脸已经没有了血色。她“扑”地一声趴在地上,把下巴搁在沙土里,和小猫眼睛对着眼睛。小咪、小咪,你怎么了,疼不疼,疼不疼啊?
小猫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小铃铛伸手握住小咪的前爪,使劲摇了摇,还是没有反应。小铃铛预感到大事不妙,终于,她扯开喉咙,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目睹这一切,张芊茹只觉得脑门一阵发热,血往上涌。想也没想,她从楼上直接冲到了院子了,一把把小铃铛搂在了怀里。她冲着那位老师低吼,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孩子?!
小铃铛在张芊茹的怀里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我要小咪,我要小咪……
不知何时,乔治已经来到了身边,他颤抖着手抱起奄奄一息的小猫:还有呼吸,赶快去宠物医院!
乔治开车,朝最近的宠物医院疾驰。张芊茹抱着小猫坐在后排,小铃铛依偎在她身边,不停用嘴给小猫流血的伤口吹气:小咪,马上到医院了,马上就到了……
有些尴尬的马主任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也许是她觉得当着外国友人的面闹出这么一场风波,有损福利院的形象,一路上她不停向乔治解释:那位老师可能今天情绪不好,平时这样的事情很少在福利院发生。
乔治也不吭声,一路黑着脸将车开到了宠物医院。宠物医生手忙脚乱地开始急诊,飞奔着将小猫推进里间照X光片。小铃铛一直躲在张芊茹的怀里,哭哭停停。她用小手拽着张芊茹的头发,低低地说,阿姨,求求你,一定救救小咪,小咪的妈妈爸爸都死了,它好可怜的。
张芊茹紧紧抱着小铃铛,放心,阿姨一定会救活它的。
检查结果出来了,小猫粉碎性骨折。医生对乔治说,幸亏送医及时,否则它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看着小铃铛挂着眼泪的小脸,医生说,你女儿很喜欢这只小猫吧,以后孩子和小动物玩的时候要多加注意,不能再把小动物弄伤了。
乔治想解释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不再说话。
小猫要住院治疗一周,乔治支付了全部费用。他和张芊茹商定,一周之后,接小猫出院。
把马主任和小铃铛送回福利院,站在桂花树下,乔治很认真地对马主任说,马主任,我想好了,我想领养小铃铛。
马主任有些意外,一张圆脸好半天才挤出笑容:乔治先生,小铃铛的调皮你今天也见识过了,我怕她给你添麻烦呢。
乔治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我决定了,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