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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剑冢

——不要怕,我一直在这里,我会陪着你,不要怕。

骗子……

——哥哥我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会去找你的。

骗子……

——相信我,相信我,很快的,昙儿,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骗子……

——只剩最后一个月了,我快到了,离崤山很近了,马上就到了。

骗子骗子骗子!

为什么……还不来……

你这个骗子……

宗昙睁开眼睛,入目的还是悟心洞里一豆油灯,油灯边的太极八卦图被油灯熏得发了黑,就算每月有人来擦拭,也阻止不了那张图渐渐陈旧的命运。

他在七年前拜入剑宗天莲峰之后一直是悟心洞的常客,那是年幼无知,无比顽劣,师尊师兄伤透了脑筋,几乎十天半个月就会来悟心洞闭门思过一段时间,随着年龄渐渐增大,虽然来得少了,但是惩罚时间变长了。他来剑宗这么久倒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悟心洞里度过的。

这次也是一样,接到兄长宗梓用灵鸽送来的书信说离剑宗只剩下一个月路程的时候他想下山去,结果擅闯门禁,又被师尊白轻寒抓到,毫无疑问的半年的悟心洞禁闭思过。

大师兄乔云凌倒是答应过他,会帮自己去接兄长,而且会来通知自己,到时候求师尊放自己出来一天什么的也不是不可。

只是如今已经五个月了,大师兄昨日说今日要下山去了,已经到了剑宗秘传功法《九玄剑清录》第三重驭物境界就要去寻武器法宝,也可以历练,剑宗不阻弟子下山,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宗,没什么人敢捋剑宗虎须,只需要向本峰首座通报即可。

“骗子。”宗昙低声骂道,声音在寂静无人的悟心洞里显得格外响亮,或许连宗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

时间在不经意之间缓缓流走,宗昙听着洞外落雪的声音渐渐消失,估计这时间大约天已经亮了,没几日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那时候兄长能不能赶到,至少要一起过新年啊!

正在这时,宗昙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因为踩在积雪上所以显得格外响亮——“二师兄?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况且你不是该送大师兄下山了吗?”

洞外那人没有答话,宗昙只听到一声清幽叹息,接着洞口的封门石就被缓缓推开,初晨的日光在积雪的映照下太过刺眼,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的宗昙只能闭着眼睛适应强光,勉强睁开一点,便看到眼前的白衣男子神情有一些焦急,还有一些歉疚。

“二师兄?”

天莲峰二弟子洛柳云伸手抓住宗昙的手腕,道:“小师弟,快随我来,你姐姐被人追杀,现下已到剑宗,如今师傅正在为她疗伤。”说着,手捏剑诀,竟直接御剑而行,带着宗昙往山顶飞去。

姐姐?

宗昙一怔——他并没有什么嫡亲姐妹,旁系倒是有个长姐,可是并不怎么来往,只是虽然疑惑,心中却一阵又一阵的抽痛,仿佛是有什么最重要的人即将离去一般。

“莫非是哥哥他……”

宗昙不敢接着想,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身边快速掠过的山石草木,以求缓解心里的焦躁。

洛柳云御剑确是极快,大约是因为心中焦急,没多久就到了山顶。

刚到山顶,宗昙心里就一紧,眼前洁白的雪地上除了脚印,只有一路令人触目惊心定的血痕——他从来不知道人有这么多鲜血可以流,也不知道流了这么多血的那个人是怎么活下去的。只是一想到那个人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兄长,心里的疼痛就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宗昙几乎是跌下飞剑的,顺着那血痕,一路跌跌撞撞扑到了祖师祠堂后的院落。

甫一推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就让他眼前一晕,只能站在门口,看着内中忙碌的众人,一时不知所措。

一直忙碌不停的大师兄乔云凌福至心灵一般,回头看向门口:“小师弟?你来了啊。”

宗昙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走进内室,也顾不上理会乔云凌和师尊,焦急的看向躺在床上的那红衣女子,瞳孔不由得一缩——“迎珺……哥……”

那女子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勉强睁开眼睛,看向愣在那里的宗昙,苍白的脸上艰难的扯开一个破碎的微笑:“昙儿,我到了……”

宗昙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看到那个凄美如雪的微笑,只看到了那人艰难抬起的手,最终无力地垂落,仿佛折翼之蝶,死于秋雪。

一年后。

天莲峰后山的树木已经尽数凋朽了,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雪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厚厚的积雪压得树枝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马上就要不堪重负折断一般,除此之外,树林间在没有别的声音,就连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都似乎清晰可闻。在这种时景下,脚步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响亮,甚至有些刺耳。

宗迎珺走在树林里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来的羊肠小道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不由得感到了几分疲惫,他整理了一下斗笠,拂落肩上的雪花,轻轻地叹了一声。

时近年关,他却因为自家亲弟弟得了一个惩罚,看来在剑宗的第一个新年注定是过不成了。

说起来,他倒是跟宗昙当年一般,来了剑宗不到一年,有大半时间是在受罚,这后山来的次数比其他人加起来还多,只是他与宗昙不同,如果按照《九玄剑清录》来算,他已经是驭物境界巅峰,在整个天莲峰三代弟子中只有已经下山去寻找兵刃的大师兄乔云凌可以与他比肩。

修为高的和修为低的受罚自然是不同的,所以他不必去悟心洞参道,而是要去剑冢禁闭,所做的事情倒不是很麻烦,只需要静心诚意的打理剑冢之剑,倒是很符合他现在的境界。

宗迎珺半年前转修剑宗秘传《九玄剑清录》,体内真元还有原本功法的残余,两种真气冲突,以至于宗迎珺境界下降,原本应当是道家玉清境巅峰才是。境界下降难免心情郁结,影响修行,天莲峰首座白轻寒虽是女子,但是不愧为良师,说是惩罚,更多的应是助宗迎珺修行。

只是宗迎珺想到宗昙,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烦——那个孩子自从今岁元宵节自己清醒之后,就一直对他冷面以对,宗迎珺自然知那孩子是不满自己身着女装上山的行径,毕竟这个世界依旧是男尊女卑,身着女装这样的事情着实是不要脸皮,可是那时的情况本就是不得已,若不是男扮女装暂时躲避,恐怕还未到极东青州就要被斩杀在半路上了。

宗昙不理解,有怨气,这种心结宗迎珺自知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化解。

况且就算是前世,宗迎珺也只是一介小人物,哪有如此能耐。

心里想着宗昙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树林尽头,眼前一片开阔,尽头处却是陡峭山崖,只有一块石碑上书“剑冢”二字。

宗迎珺收敛心神,手捏剑诀,向前一引,只见一道红光闪过,光芒中一柄赤红唐刀迎风便涨,直到足够一人站立才停下,隐约可见刀柄上两个篆字“红莲”,稳稳停在崖边。宗迎珺跳上红莲刀,驭物随心,红莲立时化作虹光,向崖底飞去。

崖底乃是一片平原,对面的山崖上瀑布飞流,虽是冬季也不冻结,落入崖底时已化作一条中等规模的河流向着东面流去,因这不封冻的河流,这崖底竟也十分温暖,现下虽然山外寒冬凛冽,这里却只是深秋时景,落叶翩翩,美不胜收。

只是在这大河两岸,却倒插着无数兵刃,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十八般武器,不一而足,竟隐隐组成一座阵势,从天上俯视,仿佛是一条真龙盘踞,而龙头前方却有一女子石像,那石像高约十丈(3米),在众多兵刃中显得格外高大,其身体相貌雕刻的无不栩栩如生,只见那石像相貌秀美,却是一身铠甲,手中石棒花纹繁复,却因年代久远,上面铭刻的篆字都已经看不清楚,不知这法宝是指何方神物。

宗迎珺落地,向着那女子雕像行了一礼,才开始今日的工作。

他这几日都要在此看守,剑冢里尽是剑宗前辈羽化后遗留的兵刃,后辈子弟若是到了驭物境界便可来剑冢一次,选一件兵刃使用,若是欲下山历练,如乔云凌那般,也可来挑选一柄借用,只是回山之后要归还,毕竟下山历练主要目的是自己撞仙缘得兵刃的。

不过剑宗弟子来剑冢的人并不多,这一年间宗迎珺大半时间在看守剑冢,却只有两人来过剑冢,也只是为了借用而已。

正在宗迎珺拿起一柄水蓝长剑准备查看时,突然听到天上风声呼啸。

他抬头看去,只见三道光华掠过,盘旋一阵后停在了上空,现出身形来,却是五个少年,两人被其他人带着站在飞剑上,衣着看起来是剑宗玄龙峰之人。

为首的一个少年眯着眼睛扫视一眼剑冢,冷眼看向宗迎珺,道:“你可是在此看守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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