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天站在落地窗前，铁塔般的身体在惨白的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影子在墙角转折，延伸到云晶石打造的墙体上，让墙面单调的色彩，多了一些光暗的变化。
莫问天缓缓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一边品拼火龙雪茄的热辣味道，一边盯着燃烧殆尽的烟叶，露出深思之色。
莫问天眉头紧皱，铜铃般的眼睛中深沉如水，偶尔一丝精光隐没，转眼不见踪影。
“影连伤亡如此之大，下一阶段的任务，恐怕难以完成。莫师长，我看，还是让影连稍稍休整，再做打算。”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茶几处传来，言语之中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
莫问天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徐步走洪雪桐打造的茶几前，一把展开茶几上斜放的军用地图，指着地图上遍布的红点，沉声道：“徐参谋长，你好好看看，在双方的缓冲地带上，兽人的三个中型部落，逗留凌山丘陵一线，意图不明。往东，数不清的小部落开始在青雪冰原上游荡。西边苟延残喘的冰雪魔族也开始不安分，频频在西罗城附近制造事端。”
满头白发的老者缀了一口茶，目光落在凌山丘陵一处标红的山地上，凝声道：“兽人蠢蠢欲动，近期恐怕会大动作，此时，更需加强防务，不宜轻易出击。”
“如果不弄明白兽人的意图，一味的防御只会更加被动。”莫问天紧盯着徐文亮道。
“那就让那些炮灰去干，听说今年的炮灰质量不错，一连有几个不错的苗子，不好好磨练磨练，以后怎么担当莫师长的重任。”
“侦查、渗透本就是影连的专职，一连的战士刚刚经过一场苦战，伤亡惨重，你让那些菜鸟怎么在边境线上执行任务。”
莫问天一把扯下头上的灰白色军帽，露出锃亮的脑袋，沉声问道：“上次突袭的计划是你制定的吧？十六名断后的影卫只回来一半，一百来人，就敢冲击一个中型部落！你他妈是白痴吗？”
徐文亮呵呵一笑，缓声道：“计划是参谋部敲定的，出击命令，是赵司令亲自签署的。你说我是白痴，我没有意见，但是请注意你的身份。军人的天职是执行命令，别忘了，炮灰营里出来的人，还要记住两条：遵守纪律和完成任务，既然完不成任务，死了就死了。”
徐文亮说罢，放下茶杯，站起身，整理好身上笔挺的军装，才缓步走出莫问天的办公室。
莫问天双眼通红，鼻息粗重，面目狰狞，望着茶几上的地图，眼中的火光一闪而逝，地图如同被点燃一般，冒起灰白色的烟雾，转眼变成了一堆灰烬。
……
陈默紧咬着牙齿，被冻的通红的脸庞微微抽动，身体也忍不住微微战栗。
左手边的韩牛咧开嘴巴，露出雪白整齐的大牙，好整以暇蹲在水坑里，好像周身慢慢凝结的水，并没有什么寒意。
另一边的冰坑里，林然黝黑的小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冰晶，头发被冰霜染成了白色，连眉毛也没幸免。虽然身上也被冻得通红，嘴里却不消停，“妈呀，再冻下去，我就要成仙了，你们看，头发都白了。”
秦凤凰头发扎成马尾，一脸无所谓，冰锻她早就听说过，这招虽然狠了些，可也不是没对付的办法。马维平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怒意，在冰坑里一言不发。
冰水快速凝结成冰，九个冰坑里，很快就只剩下九个染着白霜的脑袋。
殷思仁站在一旁，如同木桩一般一动不动，对冰坑里表现不一的九人，恍若未见。
陈默在十五天的训练中，已经渐渐摸清楚了殷思仁的性情。只要能能够按照要求，完成任务，殷思仁从来不会过多干预什么。
可是，如果没有完成任务，殷思仁的惩罚，会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十天前，林然演练军刀法最后一式——劈斩无锋，没有让殷思仁满意，一个星期的禁闭，就落在了林然头上。
当三天前，林然从禁闭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抱着陈默和韩牛就是哭，歇斯底里，整整哭了一个小时，让两人的晚饭都没法吃。此后，林然无边无际的唠叨，更是令二人苦不堪言。
到现在，林然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在冰坑里聒噪没完。
训练强度不断加大，节奏愈加紧凑，甚至一个晚上折腾三四回。陈默一天比一天吃不消，如果不是食堂伙食好，陈默的身体早就垮了。
今天训练一开始，殷思仁就宣布，要进行一项特殊的测试。
一行十人，来到总部山谷后方的冰翠湖。殷思仁下命，每个人在冰面上，挖出了一个两米左右深的冰坑，对厚达十米的冰面来说，两米并不算深。
一人一个冰坑，男的只留裤衩，女的保留内衬，脱干净，往里跳。这时陈默才发现，活下来的九个人里头，居然还有两个女人。
在殷思仁冰冷的眼神下，陈默等人迅速脱光，跳进了冰坑里。
刚跳进冰坑，殷思仁取出一把集束性极好Z-2光冲，将冰面轰穿，将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管子伸进洞里，能量泵启动，冰冷湖水，很快将七个冰坑先后灌满。
嘶嘶的吸气声、惨叫声在静谧的冰翠湖畔响起，不过很快便平息下来。
陈默只是咬着牙，那些满嘴叫唤的家伙儿，不过为了消解紧张的气氛，他们的身体素质极佳，底子比陈默好太多。
韩牛曾经告诉陈默，这九个人里头，只有两个人是真正的炮灰，一个是陈默自己。另一个叫王勃，一个比韩牛还要高一头的人形怪物，浑身肌肉虬扎，额头上有一块狰狞的刀疤，眼神很冷，是经常见血的狠人。
其余七人，背景不小，从小锻炼，药物调理，方法得当，底子远超常人。他们的目标本就是修士，而且是强大的修士。
冰冷的湖水在寒冷下迅速冻结，寒意如同无孔不入的尖针，在陈默的体内乱窜，陈默的脸慢慢失去血色。
寒意彻骨，睡意袭来，折磨陈默的意志，消耗陈默的体力。陈默努力保持清醒，全力对抗彻骨的寒意。
二十分钟悄然而过，殷思仁默默注视着，九人的脸上，血色退去，更加苍白。
九人头发上灰蒙蒙一片，晶莹的冰渣缀在头发上，在毫无温度的阳光微微闪烁。
没有人，再有精力调侃和抱怨，所有人的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寒冷开始发挥它强大的破坏力。
“牛哥，殷老头要动真格的呀！”林然颤声道。
韩牛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动不动真格，不是殷教官说了算，是你们！”
秦凤凰瞥了一眼韩牛，望向陈默，眼中露出震惊之色。四处张望的林然，也察觉到陈默的异样，颤声喝到：“喂……喂，默子，你别……睡觉呀。”
韩牛也扭头望过去，眉毛一挑，神色紧张。
陈默闻言，摇了摇脑袋，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神色痛苦，却死死支撑。
“小默，你底子太差，坚持不住不要勉强，殷教官的注意力有限，这个训练法，搞不好会死人的。”韩牛瞥了一眼殷思仁，冰锻之法，是在生死线上跳舞呀。
陈默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身体慢慢变得冰凉，热量如同开闸的大坝，飞速流逝，血液都仿佛被冻结，心脏的跳动微不可闻。
天空中如同笼罩了一层灰色的帷幕，惨白无比的太阳无力地在天边释放光芒，却给陈默带来不了丝毫热量。
陈默脑袋一沉，意识似乎突破某种隔膜，感知忽然清晰无比。
身体自发进入超微感知状态，寒意更盛，陈默却体会到不一样的感觉。以往的超微感知状态下，意识注重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而此时陈默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游离在身体内部。
身体的每一寸筋肉都显现出来，五脏六腑、强健的结缔组织、凝练的肌肉、殷虹的血管，斑驳的心脏……
陈默一愣，在心胀处，陈默瞧见拳头大小的心脏，极其缓慢地地搏动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块，镶嵌在心脏的肌肉中，隐隐间构织成一幅复杂的立体网络。
陈默将黑色小块的视野放大，更加细密的黑色颗粒显现出来，极其微弱的光芒在黑色颗粒表面闪烁，即使以陈默现在的奇异状态，也堪堪察觉。
冰坑外，殷思仁古古井无波的双瞳目光一凝，冰冷的目光瞬间落在陈默身上。
陈默第一个进入临死状态，这说明陈默的身体素质是是九个人中最差的。不过，这也说明，陈默是最听话的，殷思仁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其他人，最后落在陈默身上。
无形的精神领域延伸，笼罩陈默，殷思仁神色凝重，准备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