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起回生接着道:“好在祸福相依,孩子既然在这里中了冰虫毒,便说明这个地方有冰虫,只是不知数量有多少,看孩子身上的毒性,那冰虫应该有五十年之久,想来这个地方十只冰虫还是有的。”
轩辕磊闻言,想孩子能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便收拾好情绪,道:“先生,是否此刻我便让人来捕捉着冰虫?”
起回生道:“人多无用,你只需找些二十只待产的雌兔,带到冰城来,让几个人看着,待幼兔产下后,也许会引来冰虫,那时我自有办法捉到冰虫。”
轩辕磊点了点头,可心中还有不解之事,问道:“先生,既然在这里是为了捕获冰虫,为何要带小儿到这里来?”
起回生默不作声,直接走到那冰洞中,看着那襁褓中的婴儿,孩子正睡得熟,轩辕磊在后面跟来,轻声道:“先生。”
起回生又出了冰洞,到了空旷之地,道:“轩辕庄主放心,一旦中了冰虫毒,就算再有冰虫叮咬,毒性也不会加深,对孩子也只不过是皮肉之痒,孩子中了冰虫毒,身体变冷,最好是生活在这冰冷之地,如果到了外面,孩子体内和外界冷热差距甚大,会让孩子感到的冰冷程度倍增,反而会更损伤孩子的身体,对治愈病情有害无益。”
轩辕磊大惊,道:“难道我的孩子只能生活在冰城吗?”
起回生微微笑,道:“当然不是,贵公子解了冰虫毒,还得等筋骨皮肉长全长结实,到时我便会依据他的身体情况,带他慢慢适应外面的天气,等到完全无事了,方可离开。”
轩辕磊低头愧叹道:“筋骨皮肉长好,要等上多年,先生与我素无交情,这等仁义恩情,在下无以为报。”说完又抬头望向起回生,只见起回生目光盯着远处的天空,天空中划过几道晚霞,白云淡淡,并无他物。轩辕磊怕扰了起回生,便悄悄退去,待走到冰洞口的时候,倏忽来了一阵清风,轩辕磊脸上甚感冰凉,他回头望去,起回生的白袍随风而飘,依旧伫立,他默然,轻轻跪在地上,朝起回生一拜。
轩辕夫人生下孩子后,本就体虚,加上冰城寒冷,也受了些病,养了一个月,才到冰城看望儿子。之后轩辕磊交代了都云山庄的生意,便陪着夫人在冰城守候。
起回生用了半年时间捕捉到十只冰虫。幼兔产下后,需要时刻细心微查,才有机会发现冰虫。起回生虽然已有五十五岁,但其内力之深,眼力之高,非常人所及,硬是守了半年,才发现十只冰虫。这冰虫毒性深,虽说不攻击人,但若是在它进食的时候,冒然捕捉它,势必会遭到它的噬咬,因而常人是不敢轻易打扰它的。起回生以极细的银针为器,待冰虫吸吮幼兔时,在半丈之外,以飞针刺之,立毙冰虫。又等了半年,才凑齐了世间罕见的五种药材,这些药材名贵罕见之极,连都云山庄都要花一年的时间才得到。轩辕轩宸的冰虫毒在一年后终究是解了,可若是此时再有人中了冰虫毒,只怕连起回生也不能起死回生了,因为再要聚齐冰虫和药材,就算五年也不可得。
两年后,如起回生所说,轩辕轩宸果真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寸进。
在轩辕轩宸三岁的时候,起回生便让轩辕磊撤走了在冰城服侍的丫鬟仆人,也让轩辕磊和轩辕夫人暂回都云山庄。起回生说要单独治疗轩辕轩宸,怕其他人打扰了他,更主要的是他想要带轩辕轩宸回百草堂,兴许还能让孩子有说话的机会。
轩辕夫人虽然相信神医,但不忍和自己骨肉分开,便说要一起去百草堂。起回生自然不同意。
轩辕磊对起回生深信不疑,想虽然和孩子暂时分开,但若是孩子能说出话来,那便是天大的喜事。因而好生劝说了轩辕夫人,轩辕夫人这才同意。
离去时,轩辕夫人眼眶满是泪水,她虽然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可是轩辕轩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时她才明白,如果她的孩子一辈子说不出话,一辈子体弱多病,那该是多大的痛苦,想到此不禁流泪。她对起回生先是跪拜,再道:“诚劳先生辛苦,将小儿交托先生,先生厚恩厚德,铭记在心,永不敢忘。”说完又是一拜,这才起身。
起回生深知轩辕夫人想要孩子能开口说话,但终究到什么地步,谁也说不好。
轩辕磊和其夫人离开之后,起回生没有带轩辕轩宸回百草堂,仍旧是留在冰城,因为轩辕轩宸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还要治疗一段时间,起回生每天都为他针灸,希望能救回他的嗓子。两年后起回生才带轩辕轩宸到百草堂,期间轩辕轩宸突生七次恶病,次次九死一生,若不是这位是神医起回生,他早已没命,或者若这位是二十年前的起回生,恐怕医术不够,也是救不回他的性命。
在百草堂呆了两年,又回到冰城,呆了三年,起回生才带轩辕轩宸到都云山庄。轩辕夫人第一眼见到自己儿子之时,终于听见了一声叫唤声。
轩辕轩宸总算是开口说话了,但是他说的全部的话加起来,还不及别人半个时辰说得多,他最多说五句话,便不可再说,要休息一会,否则嗓子疼痛难忍,咳嗽不已。
轩辕轩宸这是第一次回都云山庄,见到他的父母,见到他两岁的弟弟。
轩辕磊便是在这一年,带着轩辕轩宸到牧氏马场。天下商道出都云,但行商总是离不开马的,何况是都云山庄,他们需要的马匹,也许只有牧氏马场才能提供。
牧氏马场主人牧相如当时带着年方三岁的女儿牧希尧在马场练骑马术,轩辕磊瞧那小女孩好生水灵秀丽,便有意结亲,将之告诉牧相如。牧相如早听说起回生救轩辕轩宸之事,见轩辕轩宸虽是文弱许多,但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加上牧相如为人潇洒豪爽,和轩辕磊一见如故,本就是好友,便也痛快答应了。
都云山庄大公子和牧氏千金定亲之事便在这天传遍商城。这在一时之间还是人们饭后闲聊之论,当然说的都是联姻之后,都云山庄势必会更加繁盛。
但是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位所谓的都云山庄大公子,更不知这位大公子天赋才智如何。
世人只知道,轩辕磊曾传遍天下要找起回生为其子治病,他们都知道轩辕轩宸从小便体弱多病,以至于每年都有人向都云山庄赠送珍贵药材补品。还有一件事不知世人从哪里得来的,都云山庄大公子从十五岁开始便再没有出过庄门。最后,若是谈及此事,世人便对此津津乐道。
但莫离对这些市井之言,只是听一听罢了,别人的事迹怎样他可不太感兴趣。
他现在驾着马车,慢悠悠的朝都云山庄赶去,说来奇怪,这一****还挺有力气,并不像前两日那样感到乏力。
都云山庄的客人纷至沓来,看他们穿着各异,有模有样,手中皆带着个礼物,这既是给都云山庄大公子的大喜之礼,想来定是不俗。莫离远远的将马车停住,思来想去,心道:“既然人家大婚,总不该这样冒昧,还是要有个贺礼为好。”却又为难自己两手空空,拿不出什么礼物,但又想这偌大的都云山庄,本是应有尽有,还需要什么讲究的礼物吗。因而一笑释然,大步朝都云山庄庄门而去。
第二节
庄门前端立着四个仆人,打扮周正,莫离随着众人齐步而进,走上几步台阶,心中觉得奇怪,他到城国一个多月,也见过人家办喜事,入门之时都是有请柬的,但这里的人个个自由进入,好似根本就没有请柬。莫离还以为要纠缠一番,没想到就这样进来了。
庄内果真空阔之极,除了四周有些花草树木山石,全是青石板铺成的旷地,一眼望去,玉阶一层层,便是美轮美奂,富丽堂皇的房屋连左右成串,中间是一个宽阔的通道,隐约还可以看见后面的房屋。而映入眼中的,便是那悬挂于屋檐屋顶的大红的饰品,四周也布满了红色的剪纸,看来果真喜庆之极。
客人基本都进来了,来自天下四国的人满满五六百,大多数都是年轻的男子,女子相对要少得多,他们要么是各地的贵公子,要么是各地名士,要么是闯江湖的侠客,要么是一些女豪杰,也有一些年纪大的,他们不爱言语,只静静站在这空地上,在这空地上,竟不觉有一丝拥挤。左右两侧各有十名仆人,专为接待收礼,那些礼物全放在红桌布上,堆得又多又高,比那些商柜货铺庞大多了。
都云山庄在天下四国的分号极多,做着各种生意,办事牢靠,通常能将一切事物处理妥当,所以几乎少有生意人朝都云山庄走动,加上轩辕轩宸又闭门不出,因而都云山庄虽然名声浩大,可是一向少有陌生人进,却没想到这一次轩辕轩宸大婚,来了这样多的陌生人,可是他们中许多人并不是因为轩辕轩宸大婚才来,而是都云山庄庄主大婚才来。
不多一会,便有人从通道慢慢走出来,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上,跟着是十来个穿着红色衣裙的丫鬟,分立石阶两侧。那人从台阶端步下来,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浅绿锦衣,相貌堂堂,落落大方。这些人总有人认识他,他便是都云山庄的管家傅时乐,替代庄主出门交办生意的人。他面不露色,拱手道:“诸位,庄主前去迎亲,现在应该正在回来路上,请各位稍候。”
众人一惊,心道:“轩宸公子原来也是要出门迎亲的,还以为他真的从不出庄门呢。”有人也在想:“早知道这样应该从牧氏马庄跟着过来的。”
莫离没有站在这些人中,他远远站在外面,听了那人的话,想起前日在林中听过的话,心道:“可不知这位庄主去了,那新娘子还在吗?”
心中正念叨,忽听见外面一声叫喊:“新人到。”莫离心中又想:“看来那小姐还是没有逃,应是那丫鬟将她劝住了。”
莫离站在一旁,只见一男子上来,黑发随风长飘,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但是即使他的红衣惹人注目,依旧掩盖不了他那张脸,莫离最先注意到的便是他那张惨白的脸,活脱脱像是死人的脸,让人见了,竟有些心惊。接着是身后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旁边有一丫鬟牵着,莫离一眼看出那丫鬟便是阿点。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注视着这位都云山庄庄主轩宸公子领着新娘子往前走。轩辕轩宸一眼也没有从他们身上瞧,因为这里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他并没有邀请这些人,他从未发出一封请柬。都云山庄早在两百年前开始,庄主大婚之日已不用发请柬,因为就算没有请柬,同样也会有人来,而且来的人总会比邀请的人多。
这些人同是惊奇,心道:“都云山庄庄主的脸色竟然如此苍白。”
傅时乐微微低头,道:“庄主,一切安排妥当。”
轩辕轩宸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慢慢上了台阶,进了屋内。
这里没有摆酒席,也没有坐凳,全部人都只是在这里站着,他们大多数年轻人当然不是为了吃一顿饭而来,只是想要见识一下这煊赫的都云山庄,见识一下这都云山庄的庄主,更想知道在这一天,都会来些什么人物。
大人物通常都是最后才到,不是因为时间紧,而是因为最后出场,才能显出他们的尊贵,他们的地位,他们的权势。
接着来的这位,相信半个商城的人都认识,他穿着竹青色长袍,头戴暗灰色方冠,五十多岁,面目布满皱纹,留着常常的胡子,虽是如此,看来却颇有正气,左手中还握着一柄剑。
这人的背后,还跟着一人,莫离瞬间便认出来,那时许文冲。
一位与那老者年纪相仿的人拱手称道:“班门主,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莫离听那人叫他“班门主”,便知道那人是西山剑门门主班束。
班束也拱手道:“霍兄惦记了,近来有些杂事,也还算好。”
那姓霍的人道:“喔,还有事让班兄劳神,是什么事?”
班束有些丧气,道:“待会再跟霍兄叨唠,现在还是不要伤情的好。”
那姓霍的人只是点点头,不再言语。
接着来的人相信全商城的人都认识,只听见庄门外叫唤声:“邬城主到。”
只见一个也是五十多岁,穿着海蓝色长袍,头上戴着褐色木簪,脸上看来毫无神采,竟是哀痛欲绝的样子,难道今日都云山庄庄主大婚之日竟让他如此难受。
这人便是商城城主邬灝,商城最大的官。
都云山庄虽然退出朝政,依旧是皇族外戚,况且都云山庄名满天下,就算是商城城主也要来恭贺一番。
众人朝邬灝低头躬身,算是见礼了。
班束拱手道:“邬城主家的事我已知晓,还望邬城主保重身体。”
其余众人皆是不言,显然都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邬灝欲言又止,悲到极点。
就这时,又听门外报喊声:“武王殿下到。”
只见来者一身素服打扮,二十七八岁,面貌端正威武,身后跟着两名便服侍卫。
莫离心道:“这殿下打扮倒还平常得很。”
邬灝及众人赶紧跪倒,道:“参见殿下。”
武王殿下过去扶住邬灝的手臂,道:“邬城主快起来。”又向其余人道:“诸位快起来罢。”
莫离站在一旁,心想这些人多半是江湖中人,怎么也这般跪倒拜礼。
众人起来后,武王看向前方房屋,台阶上已然站着一人,传着红喜衣,微微一躬身,表示有礼了。
众人奇怪,这轩辕庄主虽是皇室外戚,可是也应当下跪迎接武王殿下才是,怎么就只单单行了一礼,而且武王并不生气。
武王走过去,道:“庄主今日大婚,恭喜恭喜。”
轩辕轩宸道:“一介布衣,何劳殿下亲自到此,恕在下失礼了。”
武王笑道:“庄主乃是皇族外戚,何来布衣,我从有熊城赶来,略备薄礼,不要介意。”
武王说的薄礼,竟然是伏山百年池薇草,阳山千年换命芝,这两样乃是稀世难得的珍贵药草,它们功效奇佳,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体弱多病的人最合适了。不过轩辕轩宸在小时早已吃过这些药草了,所以他才活到现在。
轩辕轩宸道:“多谢殿下。”旁边丫鬟收了礼,他又道:“傅大哥请带殿下到里屋休息。”
傅时乐面不露色,他道:“殿下里面请。”
这时轩辕轩宸走下台阶来,看着眼前的众人,邬灝和班束已站到前面来,他点了点头,拱手道:“诸位有礼了。”
众人亦拱手,齐道:“恭贺轩辕庄主。”
轩辕轩宸道:“多谢各位,不远万里前来,在下极少出门,所以见识浅短,只认得诸位中几人而已,还请各位勿怪,我已在后院备好酒席,请各位到后堂一坐。”
大家正要移步,便听见动手过招的声音,回头望去,是许文冲和一个红衣少年动起手来了。只见许文冲紧紧相逼,红衣少年招招退让,先不说为何出手,单看这几下,胜负已然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