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地升起,东方的鱼肚白也慢慢退散开。
风吹拂晓撩晨曦,雀啼苍穹满枝桠。
天亮了,梦却没有醒。
甄柔瑟瑟发抖蜷着身子,楚楚可怜的铜铃眼闪动着泪光,她用哀怨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她心爱的男子,希望从他眼中的到一些回应,找到平日里忠厚老实的那个阳公子。
叙阳手提着剑,剑越来越近,心口却有些不忍下手。
这个女子,好像一个人。
像,水鸢。
叙阳浑身发紫的烟气竟慢慢的退了下去,眼中放大的瞳孔也开始缩小成正常的大小,指着甄柔的那把剑也慢慢的放下,他浑身被抽干了似的瘫坐在床前,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嘤嘤的哭着。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紧张的气氛慢慢的散去了。
叙阳蹲在床边,床角甄柔看着他,陆七闭目打坐调息经脉。
甄柔慢慢放松了警惕,她看着叙阳,她不知之前他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心中总归是相信那不是出自叙阳的本意,也许是着了魔,也许是受他人陷害,刚刚叙阳放下手中的剑不忍杀她更让她坚信这一点。
她慢慢的向他靠近,她爬到他的边上。
这时,她伸出了右手,在他的头上抚摸,就像抚摸着一只猫。小时候母亲曾对她说过,这样顺着脊椎从头慢慢的轻轻的抚摸至尾,最能安慰那些受到伤害的小动物。
叙阳现在就像一只受了伤发狂的黑猫,他需要被安慰,需要被温暖。
陆七努力闭目调息经脉,可是调息这种事,需得静心凝神才能事半功倍,如今他心内挂念甄柔,心急如焚,急于求成,调息的成效实在有限,过了这许久时间才将冲向脑中的逆冲真元退至颈部以下,如此一来他的五官可以活动,可是颈部以下却还是十分危险。
他闭目调息之时看不见也听不见,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叙阳已经杀了甄柔,发了狂的叙阳当然做得出这事,也许甄柔侥幸逃开了,这是要侥一万个幸才可能逃开,叙阳的功力深不可测,自己虽与他交过手却还是无法估量他的真元数量和等级,但肯定的事,他绝对是一个高手,甄柔在他手中就是一只蚂蚁,一捏就没了。
陆七赶忙睁开眼睛,却见到了让他意向不到的场景。
他看到的,是叙阳落魄的跪在床边上,而甄柔却在抚摸他的头,像一个母亲在宽容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不知道在他调息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会使情况来这样一个大逆转,但是这样的结果却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按眼前的情景推想,叙阳多是自然摆脱了心魔,变回平日里那个熟悉的善良的叙阳了。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在二人都以为叙阳已经恢复正常了,他的魔已经退了的时候,却没注意到他慢慢燃起的紫烟。
当叙阳看见甄柔的那一霎那,他想起了水鸢,他不忍下手,他的理智一点点的回来了,将叙阴压制住了,两个人现在在他的体内争斗,如果甄柔能够看到他深埋在双手中的眉心痣,她会看见眉心的八卦痣相互膨胀,阴阳两侧都想要吞噬彼此的气息,适才甄柔以为叙阳嘤嘤的哭声实则是他体内身体相互争斗而痛苦的呻吟。
此时的叙阳,比适才的魔鬼叙阳更加可怕。
可是甄柔没有发觉,她仍然温柔的摸着他的头。
陆七也没有发觉,他为了更快的调息经脉,再次闭目关掉了五感。
叙阳慢慢抬起了头,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双目。
甄柔用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将他的脸抬起,对上了他的眼睛。
这时甄柔才看见,叙阳的瞳孔并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眼前这个人依然是个恶魔。
顿时,甄柔像是触电了一般撒开双手,花容失色,惊叫着想要试图下床逃跑。
可甄柔一介女流,怎么能逃的出恶魔的掌控。
说时迟那时快,叙阳的右手提起阴阳剑,拉开九十度弧形起势,一瞬间就插入甄柔的腹中。
甄柔叫不出声,觉得腹中冰冷,低头一看,素白的裙上开了一朵娇艳的花,艳的刺眼,媚得滴血。
甄柔瞪大双目,盯着叙阳,可是叙阳却再没看她一眼。
她的意识慢慢被抽离,无力的倒在床上,她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却抓了个空。
她瞪着双目,看到的只有床板,她的意识慢慢淡去,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留在心中竟只有一个恨字。
叙阳利索的抽出了插在甄柔腹中的剑,鲜血喷涌而出。
恶魔叙阳看着慢慢死去的甄柔,脑中一些逝去的片段闪过脑海之中。他带着女子奔跑在一个小树林,那女子正是水鸢,后面有人在追他们,绝对不能被追到,追到便是死路一条。
可是狗闻着他们的气味,无论他们走多么曲折的路线,总是能找到他们,水鸢跑不动了,他们躲在灌木丛里。
毫无疑问,他们被发现了。
水鸢的爹爹举起剑便要杀他。这时,叙阳变成了叙阴,恶魔叙阴。
叙阴杀光了所有追他们的人,可是魔性无法控制,他也杀了他深爱的女子,水鸢。
就像眼前的甄柔一样,倒在血泊之中,双目圆睁,瞪着他。
叙阳头痛欲裂,他发狂了似长吼一声,深厚的真元之气将屋内的杯具瓷器一齐震碎,乒乒乓乓,玻璃磁瓦碎了一地。
叙阳的紫烟彻底收了回来,瞳孔恢复了正常,手中的阴阳剑“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的意识回到了他的身体,现在他是叙阳,平日里的叙阳。
他杀了甄柔。
杀他的人虽然是叙阴,但是那时身体里不是单单被魔鬼叙阴掌控,他的理智也是存在在身体里面,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举着剑插入了甄柔的腹中,就像捅进了一块海绵里面一般,软软的,很有韧性。
他杀了甄柔,就像杀了水鸢一样杀了甄柔。
他的身上、手上、脚上都是血,活脱脱是一个杀人恶魔。
他仓皇而逃,他要离开这个地方,他选择逃避,就像那时候一样,那时候他杀了水鸢之后。
清风徐来,水波不漪。
陆七终于将体内的气息调顺,虽然心火仍是旺盛,但是已然没有大碍,他心系甄柔,将浑身的真元收于丹田,将气息沉下去。
他睁开了双眼,叙阳已然不见。
甄柔呢?
他一起身,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甄柔,刺痛他的眼的是那朵开在腹中的花,血红的玫瑰。
他心口一疼,胸口之处一股气流直冲咽喉,他右手撑着床沿,一口吐出鲜血,竟说不出一句话,哭不出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