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看到花脸蚱蜢,葛雷总能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即便唐旭鲁对他不理不睬,甚至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强烈的蔑视、挑战之意,也未曾削弱那种亲切的感觉。
仔细想来,不是因为联盟一号监狱的D监区只有两名华夏格斗兵的缘故,也不是葛某人在未曾恢复感应之前的怯敌,而是,从唐旭鲁的神情、动作间,葛雷似乎看到了何可。
这两个家伙颇多共同之处。
长宽各20米的合金擂台上,上一场的胜利者兽人中士出现在至少三十个高速摄像机的镜头前。头戴机甲风格的黑面具,整个上身袒露出紧凑、有力的线条,左、右手腕处的强制环亮闪闪的有些抢镜。除了一些狱警,这里没有观众,上场的选手却必须按照“登台守则”面向正面的摄像头,鼓胀着胸、腹、肩、臂肌肉举起双拳,尽量摆出“渴望胜利”和“胜券在握”的姿态。
小葛同学的性子其实很随和,虽然在面具后面不停的撇嘴,还是有模有样的摆了几个造型。
另一条通道的合金闸门打开,一个矫捷的身影小跑着出现。绿底的面具上左右各画了三条横杠,像极了节肢动物的腹部,最上一条横杠中央正好是眼睛的开口处,一双战意炯炯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手,好似雄鹰在高空锁定草丛中的兔子,随时准备俯冲而下,捕杀猎物。
葛雷迎上去,刚走了几步就看到花脸蚱蜢跳动着活动腿脚上前,尼玛,还真是像极了何可。
大咧咧的,毫无戒备的,葛雷在花脸蚱蜢前方三米处站定。等花脸蚱蜢完成了“规定动作”后,他一屁股坐在合金的地板上,挑衅一般的回头看看最近的一个摄像位置,拍打着地板示意,说:“来,聊一聊。”
“聊个屁!”花脸蚱蜢话音未落就猛然爆发,跨前一步正要出腿,却觉当面的压力陡然增大,整个人好似撞入一堵气墙中,速度顿减,出腿的动作也变得缓慢、无力。
“都是黄皮肤黑眼睛,还无冤无仇,犯得着在这里生死相搏,娱乐他人?”葛雷说着话,摘下面具随手丢开,颇欣赏似的看着面具在合金地板上滑出老远。“我知道,你并没有疯狂,还是星际格斗兵,而非兽人,我,也一样。”
说话间,花脸蚱蜢放弃了挣扎,他骇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靠近到对手身前一米范围内!这还怎么打?看来,暴龙输的不冤枉;看来,当真是小看了这个兽人中士;看来,自己。。差距太大!无力感袭上心头,唐旭鲁鼓足了的斗志狂泻而出,转瞬即逝。
“坐吧,我真的想跟你好好聊一聊。”葛雷说着,鼓动领域将唐旭鲁包括在内,三米的界限处,天地能量在散发出肉眼可辨的毫光,隔绝了领域内外。他已经想得很明白,地球人类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直面残酷的现实,越早的认清现实做好应变准备越有利。所以,与其让联盟和各大成员国在某些问题上继续遮遮掩掩,还不如由葛某人出手掀开大幕!
“你是。。什么人?”花脸蚱蜢身在领域中,面对他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彻底的失去斗志。
“华夏卫。”葛雷坦然相告,他曾经猜测过唐旭鲁出现在联盟一号监狱的原因,得出的结论是——星际格斗兵团五年老兵唐旭鲁没有受到基因药剂的影响,依然保持着神志清醒,却在联盟的硬性规定下被投入监狱。如果猜测不错的话,并非华夏卫的唐旭鲁就是一个极为特殊的例子。别人想要研究葛某人,如今的葛某人也想了解唐旭鲁,这个,除了好奇心之外,当然还有同胞、同袍的情感在内。
“哼!”花脸蚱蜢闷哼一声,也学着葛雷那般拉下面具,随手一丢,面具却被那道毫光反弹回来,掉落在他脚边。也罢!他索性一屁股坐在面具上,说:“我还没有死,你们很失望,所以,你是来杀我的?还说个屁啊!”
“杀你?谁说我要杀你?”葛雷闹不明白了,觉出自己和唐旭鲁之间存在很大的误会。
唐旭鲁一字一句道:“华夏卫。”
“那更不可能了。”葛雷摇头笑道:“其中肯定有误会,反正,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来这里就是坐牢。”
唐旭鲁根本就不相信,作出一个随便你怎么说的表情。好吧,编号1202说他是华夏卫,能说出这个组织名称的人是极少数,由此可以断定他多半真是华夏卫。问题是,华夏兵团,华夏卫总部,华夏国能让一名华夏卫来蹲大狱?!想了想,除了追杀唐某人之外,还真没有其他的可能!
“我坐牢是假,找人是真,人找到了,任务完成,也就准备走了。走之前,我决定有必要跟你聊一聊,平时没机会,所以只好选在这里。”
唐旭鲁听出来了,对方有些抱怨的意思,好几次对方提出聊一聊,都被唐某人骄傲又非常戒备的加以拒绝。
“你找什么人?”
“宁万涛先生。”话音未落,葛雷发现唐旭鲁的双眼微微眯了一下。
“他,在这里?”
“对。”
“天意,呵呵,哈哈!”唐旭鲁突然大笑两声,又突然的收敛了笑意,双眼翻红的紧盯着葛雷,眼神中出现决然的战意:“你告诉我这些,无非还是想灭口,来吧!动手!”
“噢,动过了。”葛雷伸手摊开在眼前晃了晃,笑道:“你这个样子,还能不能好好聊一聊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恨兵团、恨华夏卫,甚至恨国家。我,曾经在某个时候也恨,恨人类的贪婪,恨联盟的殖民政策,恨他们对我们这些星际格斗兵的绝情和冷酷!可是,现在的我明白了,想通了,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对方的话确乎激起了唐旭鲁的同感,他耸耸肩膀,作了一个你说不说都无所谓的表示,其实,他还是想听一听的。
“早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地球某个大国就知道宇宙中存在比人类高级的智慧生命,就察觉到地球人类面临的危机。后来,华夏国通过探月工程也成为知情者,两个国家虽然存在诸多矛盾,但是在这个问题上还是达成了一致,积极推动联盟成立和星际殖民。从普通人甚至星际格斗兵团战士看来,这是地球人类在自身的贪婪欲求驱动下的殖民战争,而我们这些格斗兵们就是战争的牺牲品,与千千万万被我们杀死的怪兽、异人类没有区别。即便我们没有牺牲在战场上,也注定了被牺牲的命运,恨,由此而来,对吧?”
唐旭鲁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葛雷又道:“危机,整个地球人类面临的危机,两个大国不敢公开宣布,那将造成整个地球人类社会的大混乱,造成人类的信仰崩溃、自信消失、尊严和秩序不存,人类将会在自己的大混乱中灭绝,不劳他人动手。所以.”
唐旭鲁嘲讽道:“所以,要疏散人类,要打造出我们这样的星际格斗兵为殖民先锋和牺牲品。”
“坐以待毙和付出牺牲寻求一线生机之间,换做是你,有选择吗?”
唐旭鲁无言以对。他不是普通的基因战士,而是被除名的华夏卫!除名、获罪、坐牢的原因都是同一个——拒绝执行追杀叛逃基因战士的任务。
对基因战士来说,未来就是没有未来,这一现实无比残酷!
葛雷伸出右手,唐旭鲁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刹那间,两人彼此都感应到了对方的世界。葛雷看到的是一个满是银白色合金墙壁、格栅的世界,而唐旭鲁却看到一幅巨大的太极鱼图。
“做好准备,明天跟我走,离开这里,去欧若拉星球,那里有最适合感应者修炼、进步的环境。”
“你。。为什么帮我?”
“呵呵,因为我们是格斗兵,是同袍战友,是感应者,今后,也将共同面对无比强大的敌人。”
“无比强大?你说的。。”
“呃,按照华夏卫的境界分级,那些敌人至少都是天人合一境界,举手投足间就能像捻死蚂蚁一样捻死你、我这种境界的人。”
唐旭鲁面现惊色,他从感应中知道,兽人中士的境界远远高出自己,竟然也是蚂蚁?!这个,敌人如此强大,岂不是说人类没有一丁点儿希望了?!如此说来,联盟、国家牺牲格斗兵们开拓殖民星、疏散人类的做法,对格斗兵来说也不是那么的残忍、绝情,那么的不可接受了。
“我,还能说什么?能耐没有,命还有一条,我听你的!”
“那好,做好准备,明天随时可能出发。呃,这里,我们也给他们一个交代。”葛雷说着从地上站起来,捡起面具戴上,等唐旭鲁也跟着站起来戴上面具后,摆出《大力通臂拳》的起手式,收敛领域。
摄像、录音设备终于起作用了。而在失去作用的这一段时间里,监狱长奥蒙森也好,狱医怀特和警长博莱也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乖乖的等待着,只因为那天的“越狱乌龙”中,某人表现得实在太过于强悍!
生死擂台上,两人拳来脚往打得是分外精彩,激战了大约半个小时,兽人中士总算瞅准一个机会把花脸蚱蜢“踢飞”出去,而后脚步不停的追上,挟雷带风的重重一拳击向倒地的花脸蚱蜢。
花脸蚱蜢急忙翻滚开去,“轰”的一声巨响,空气发生可见的波动,坚硬的、颇具韧性的、厚达一米的合金擂台地板中央出现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