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2月9日,夜里十点左右,华夏国西南边境丹阳镇郊外的森林里,数十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利用齐人高的灌木作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着。
借着他们手中火把的亮光,这些人的形貌清晰可见。他们有的背负大刀,刀柄处的红绸随着夜风来回飘动;有的则手持步枪,细长的枪管擦得油光锃亮。
队伍最前方有一个领头的人,那方正的国字脸虽被炭粉抹黑,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如暗夜中的亮星,灼灼生辉,眉宇之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此人正是丹阳镇民团司令魏国忠。
魏国忠边走边想:“这里已是牛岭镇地界,按照常理来说,潘武的民团应在这里设了岗哨,以防外敌偷袭。但自己一路走来,连一个牛岭镇民兵的影子也没见到,这也太过奇怪。难道正如当初预料的那样,牛岭镇遭遇了什么变故?”
众人继续前行,半个小时后,丛林灌木变得稀稀落落,看此情景,此处已是森林尽头。魏国忠手臂一挥,示意队伍停止前行。他走到一块凸起的大石前,半蹲下来,凝望前方的动静。只见正前方几百米远的地方,赫然屹立着一座巍峨庄严的城池。城墙上方正中位置刻有三个红漆大字——“牛岭镇”
只见城楼毫无灯火,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守卫。城墙上爬满了绿藤,不少砖石都出现了裂纹,还附有雨水冲刷过后的暗褐色,使得整个城池显得破败不堪。除此之外,风中还隐隐传来刺鼻的腥味,让人喉头干呕,十分难受。
见到眼前的景象,众人眼睛瞪得老大,说什么也不信五年前还繁荣昌盛的牛岭镇竟会变成这幅光景。魏国忠冷汗直流,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两个月前发生的怪事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那时正值金秋华季,岛国在这美好时节向华夏国伸出了魔爪,妄图侵占华夏西南边境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岛国海军第五舰队从秦州湾登陆,以秦州为据点,想在最短时间内攻克西南边境,为下一步深入突袭华夏国做准备。
就在华夏国军队奋起抵抗、战火正浓之际,西南边境各地民团蜂拥而起,以游击战的方式,配合主力部队,不断骚扰岛国军队后方。大大小小的战斗下来,岛国军队始终无所建树,伤亡反而日益加重。
魏国忠所在的丹阳镇,地处西南偏僻之地,未受到战火波及。他原本可以明哲保身,按兵不动,静观形势再谋其变。但他骨子里最恨的就是岛国鬼子,又手握装备精良的数千民兵,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岛国鬼子欺负到自家地盘上了,叫他如何能忍下心来按兵不动?于是他慎重考虑数日后,决心和岛国人好好干一仗。
计划定下之后,他并未头脑发热直接派兵出击,而是按兵不动,静待时机。他深知岛国军队的厉害,以自己手头这不足万人的兵力,至多是效仿别的民团打打游击,一旦与岛国军队正面交锋,那只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于是便想拉拢一个盟友共同参战,来提升己方的实力。
说到选盟友,魏国忠首先想到是牛岭镇民团司令潘武。这是一个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能人,对于过去百年间在西南边境发生的奇闻异事此人想也不想便能脱口而出,而且说得是活灵活现,犹如他亲身经历过一般。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么一个无所不知的人物竟然年纪轻轻,魏国忠刚认识他时,后者才刚过而立之年而已。
潘武与魏国忠结识于华夏民国18年,此后常有来往,交情日益深厚。两人每年都要互通往来,只是从华夏民国23年起,不知为什么潘武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对于外人一概不见,连作为多年挚友的魏国忠也拒之门外,只窝在那偏僻的牛岭镇里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魏国忠一开始也有所猜疑,不知这位朋友出了什么变故。后来暗中派人打探消息,才得知潘武的父亲过世了,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做儿子的需要披麻戴孝,守墓三年。如此一来,魏国忠心中的大石也就落地了,对于这件事便不再深究,两人自此不再来往。
如今五年过去了,魏国忠用人之际,又想起了这位老朋友,心想潘武再怎么守墓最多也就三年时间,现在说什么也该回归正常生活了。于是他陆续向牛岭镇派出联络人员,携带他的亲笔书信,前往牛岭镇试着与潘武取得联系。谁知一连派出了好几人,都是有去无回,杳无音信。
一开始他怀疑送信的人在路途之中遇到了土匪的袭击,毕竟牛岭镇地处偏僻山谷,路途甚远,期间遇到土匪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不得已他又派出几名得力手下,专挑刮风下雨、夜黑风高的日子出发,又走蛇鼠难行、偏僻荒芜的小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遇到土匪那就说不过去了。
然而这些人的下场也是一样,依旧是有去无返,毫无踪影。魏国忠惊讶之余,这才冷静下来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牛岭镇出事了。为了查清这偏僻的牛岭镇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不得不挂靴上马,亲自往牛岭镇走一趟了……
*********************************************************
魏国忠的思绪又转回到现实中来,此刻看来,当初的疑虑果然成了现实,牛岭镇到底还是出事了。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两个月前那帮送信的人一旦来到这里,见到牛岭镇这幅鬼样,胆小的打道回府,胆大的进城打探,无非就这两种情况,何以连个人影也没见到、玩个集体消失呢?
他回头看了看这次跟来的民兵,众人也都看着他,知道他们在等待自己下达命令,于是闭上眼睛、沉思起来,半晌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阿贵,你过来!”魏国忠喝令过后,队伍中立时蹿出一个皮肤黝黑,身形高大的中年汉子,快步来到魏国忠身前。
“司令,有什么吩咐?”阿贵说道。
“安全起见,你先带上几个兄弟攀到城楼上,查看城内动静,若是安全就在城楼上打暗语通知我们。若遇到异常情况千万别轻举妄动,先撤回来再说。”魏国忠严肃地说道。
阿贵点头应诺,带了几个人趁着浓浓夜色一路小跑至城墙根下。每个人都从身上解下麻绳,从腰间取下三叉铁爪,用绳头系好,转了几圈后“唰”地一下抛向城头。只听“咔咔”声不断,抛出的铁爪陆续卡住墙沿。他们拽了拽绳子的松紧,确定卡牢后便抓着绳索如壁虎一般沿着墙面轻快地爬了上去。一踏上城楼,便闪身进入阁楼之内,不见了踪影。
魏国忠来回踱步,等待阿贵回应。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他眉头紧皱,见阿贵还没现身,心中焦虑不已,心想该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在苦苦等待半个小时后,城楼上终于显出了阿贵等人的身影。只见阿贵单手挥舞,来回比划,意思是说“一切安全”。
一见到阿贵的手势,魏国忠心中的大石才算落地,从腰带中掏出那把被他视作宝贝的进口驳壳枪,招呼一声后,带领其余民兵快速行进到城门之前。
那城门根本没有上闩,两个民兵毫不费力地便将其推开。一进到城内,魏国忠双目圆睁,嘴巴张得老大,似乎见到了最不可思议的景象。只见他身前一条宽敞的大街空空荡荡,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街道两旁虽有不少商铺民房,但是窗户中没有灯火映出,黑洞洞的,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放眼望去,偌大的牛岭城竟像是一座空城。
正在魏国忠大感疑惑不解时,此前登上城楼的阿贵等人顺着城墙内的楼梯快步而下,回归了大部队。
“阿贵,你在城楼上发现了什么?”魏国忠见阿贵虽然安全归来,但脸色凝重,显然身怀心事。
“司令,真是怪了,我们上了城楼之后,所有岗哨都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一个守卫。但是在休息室内桌椅摆设什么的却是一应俱全。此外还有一件事让我十分不解……”
“什么事?”魏国忠问道。
“房间里每处角落都被打扫干干净净,墙上连一丝蛛网都没有,这完全是有人居住的迹象,否则房间内不可能这么干净……”阿贵眼中闪出迷惑的目光。
魏国忠听完这句话,心头扑腾跳了一下,阿贵这个发现把他之前的预想全给推翻了。原来他在进城之后看到如此空荡的街景,首先想到的是牛岭镇遭到了土匪的洗劫;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全镇遭了瘟疫,幸存的人全都逃出城去。但是无论哪种情况,那必是每个地方都被搅得乱起八糟,一片狼藉,怎么可能如阿贵所说,家居俱全、屋舍干净呢?这完全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全镇的人和那些送信的人一样,突然凭空消失了。
“真他娘的邪门了!”魏国忠暗骂一句,四下张望,只觉这里处处透着诡异。他心思转了几转,不知此时该如何进退。但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若就此离开便无法查明真相,以自己这种“打井必须见水”的性格必会心有不甘。更何况潘武是自己的好兄弟,他真出了什么事的话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理。
“既然来了,老子就要把这牛岭镇翻个底朝天,看看这鬼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魏国忠咬了咬牙,一声令下,率领众人继续深入。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众人已来到牛岭镇中心地带,四周依旧不见半点灯火,一片寂静,似乎连风都静止了。
众人正大感疑惑时,队伍中突然有人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随着这一声喊叫,魏国忠等人心头陡然一紧,急忙转身,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左侧一间大屋门厅敞开,里面七七八八地摆满了什么东西,夜色正浓,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魏国忠一挥手,示意众人不要慌乱,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众人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朝那大屋走去。众人行至大门口时又停了下来,此时在火把近距离的照耀下,众人才看清了那些东西的真实形貌。原来这些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具具黑色的棺材。
这些只是寻常的棺材,丹阳镇的灵堂内都放有不少这种棺材,魏国忠早都见惯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此刻心脏跳动得特别厉害,感觉格外紧张。此时恰巧一阵冷风吹过,使他浑身打个冷颤,赶紧左右扫视一圈,见手底下这帮兄弟们也是个个脸色发青,异常惊恐,就连一向胆大的阿贵,也在栗栗发抖。
魏国忠咽了下口水,暗骂自己没有出息,拉开枪栓,壮了壮胆,抬起脚来踏进门槛,走向那些棺材。其他人紧随其后,依次进入。
踏入大屋之内,众人立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不少人都捂着鼻子咳嗽起来。
魏国忠举起胳膊,以袖掩鼻,让两个民兵上前去打开离他们最近的一具棺材,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鬼东西,为何散发出如此浓烈的血腥味。
两个民兵将火把交给别人,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去。一人抬住棺材盖一角,手臂发力,棺材盖便微微晃动了一下,显然没有被钉死。两人继续发力,终于将棺材盖缓缓抬起,往旁边挪了开去。突听他们大吼一声,四只手腕登时松脱,棺材盖猛然跌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哐啷”巨响,把本就高度紧张的众人吓得是心胆俱裂,不少人都一屁股坐倒在地。
“王八羔子,死人没见过么?有什么好怕的!”魏国忠见那两个民兵一副被吓尿的怂样,顿时大发雷霆,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大踏步来到棺材前,朝里面瞧去。这不瞧还好,一瞧之下脸色瞬间煞白,浑身颤抖,差点连枪都拿不稳了。
阿贵不知司令见到了什么,也凑上前来查看。当他看到棺材里的东西时,心跳陡然加速,几乎蹦出胸膛。
那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准确地说是具干尸,在火光的照射下,尸体的面容忽明忽暗,乍一看还以为它是活的。
按说魏国忠等人见到尸体不应被吓成这副德行,毕竟他们与刀枪为伍,过着枪林弹雨的生活,手底下的人命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什么样的死尸没有见过?但是眼前这具尸体的模样实在太过诡异,每个人看得都是寒毛直竖。
这具尸体全身肌肉萎缩,皮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面部极度扭曲,嘴巴张得老大,像是死前在竭力嘶吼呐喊,而且还如死不瞑目般瞪着一双苍白的眼珠。
“他……他不是冯兵么?怎么死了?”阿贵指着尸体,惊恐地叫道。
“你说什么?”魏国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叫“冯兵”的人,不就是两个月前被自己派去送信的其中一人么?怎么会死在这里了?他硬着头皮又朝尸体的面部扫了几眼,果然发现尸体的面貌和那叫冯兵的人依稀有些相似。
魏国忠一时不敢确定,又看了看尸体身上的服饰,只见他穿着丹阳镇民团特制的黑色夜行衣,与此刻己方这几十号人穿着一致。如此一来就能断定,此人确是冯兵无疑。
“司令,太奇怪了,冯兵是怎么死的?你看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难道是中毒了?”阿贵疑惑地问道。
“不对,有伤口,只是不明显而已。”魏国忠俯下身子,将枪口指向尸体脖子一侧,“你看,那里有两个小孔,像是被毒蛇咬过。”
阿贵从身旁民兵的手中接过火把,拿近一照,确实发现尸体脖颈左侧靠近动脉的地方有两个相聚不到两寸的小孔。只因肌肉萎缩,皮肤皱起的褶子使小孔变得十分隐蔽,不仔细看还真不易发现。
“但这伤口绝不是毒蛇咬的,毒蛇但凡伤人,只会咬人的脚脖子,不可能跳得那么高直接咬脖颈动脉。”魏国忠眉头紧皱,陷入沉思。这种死法当真罕见,即使见识广博的他也从未见过。这时他目光一转,看了看其余棺材,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道:“快,把其余棺材全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