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欢子还没有出生时,就已经由大人帮他订了亲,就是后来的耗子村刘明华家女儿小婵。
欢子大学毕业时,小婵已长成得亭亭玉立,成了一位美丽的大姑娘。她小学毕业就在家帮大人干农活,一直到现在。
好多人家都来提亲,她都没答应。她一直在等待欢子。
有一天,杨亮兴和熊文琴喊他坐下来,好好商量他的个人问题。
“欢子,之哈(现在)上班了,工作稳定了,你该考虑考虑个人的问题了吧?”
杨亮兴问道。
“在考虑的,可是条件还背有(没有)成熟……”
欢子回答道。
“古老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二十多岁了,不小了,可以好好考虑了。”
妈妈熊文琴又劝道。
“问题是,妈,人家还背有(没有)答应啊!咋个办嘛!”
他无奈的说道。
“你说的是哪个(谁)?”
杨兴亮问道。
“素花呀!除了她还有哪个(谁)?”
欢子回答道。
“我们说东你去说西……我们说的是耗子村姨爹刘明华家小婵呢!”
杨亮兴解释道。
“小婵?我啷个(怎么)没听你们提过?”
欢子感到很吃惊。
“见都背得(没有)见过就拿她和我的婚姻大事扯在一起?”
他心里想道。
“是呛耗(这样)的,你一直在读书,怕影响你的学习,所以直到之哈(现在)才提。”
杨亮兴解释道。
“我们都背有(没有)见过面,一点感情基础都不得(没有),啷个(怎么)就这样安排了呀?”
他仍觉得荒唐可笑。
“你背得(没有),我们有呀!我们和她爸妈是老关系了,我们感情很好。阿时(那时)你还没有生(出生),我和你妈妈在黑泥坡村姑妈家吃酒时和他们相识的。后来,我们两家感情好得很,感情(于是)就这样定下来了!”
杨亮兴高兴的说道。
“爹,之哈(现在)是自由恋爱、自主婚姻时代了!你们啷个(怎么)还搞那一套哦,我不同意!”
欢子坚决反对。
“哪样(什么)?多读两天书,多识几个字,就不听大人安排了?我们可不能断了愣个(这么)好的感情嘛!再说,人家长得漂漂亮亮的,还怕配不上你?好多人家托媒人来讲,人家都不去,说是要等你的。”
杨亮兴正色道。
“儿,赶场天我拿你的八字和小婵的去算。算命先生说你们是前世修来的姻缘,还说头男长子一定是个男孩。你听大人安排,不会错的!”
母亲熊文琴又劝说道。
“生男生女有啥两样?女的就不是人了?还是老封建思想,老一套!”
欢子生气地回答道。
“说的哪样(什么)话?命是八字上带的,你们年轻人懂哪样(什么)?我才不相信自由恋爱……看看狗儿家,八字不合,金鹅生哪个都是姑娘,后头(后来)如何?连命都保不住……”
熊文琴说道。
“你们越扯越远,越说越离谱,老提人家揍哪样(干什么)?人家招你惹你了?”
欢子反驳道。
“这不是打个比方嘛!就呛耗(这样)了,抽个时间去见见面,说说话,就把事情定了!”
杨亮兴再一次强调。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我的状元酒的阿天(那天)一直揍(做)事情的阿个(那个)吧?”
欢子问道。
“就是阿个(那个)喽嘛!人家呛耗(那么)勤快,针线活也很好。”
熊文琴回答道。
“她家有几姊妹,我不太分得清。原来就是阿个(那个)啊!我不同意!要去你们各人(自己)去!”
欢子坚持己见。
“我说你咋个(怎么)了?人家壮壮比你小,娃娃都七八岁了!你还要拖到哪年哪月?”
杨亮兴又说道。
“我不管!我有女朋友的!”
欢子又说道。
“你说的是素花?人家是干部子女,条件好,我们高攀不起……我觉得小婵很好的,哪样(什么)活都能揍(干)!你还是考虑考虑吧!”
熊文琴又说道。
“你们老是提‘揍活路揍活路(干活)’,以后哪个还揍(做)哦……你们慢慢的揍(做)吧,我是不揍(做)了!”
欢子反驳道。
“你看你,读了书就忘了本了?没有土地我们吃哪样(什么)、穿哪样(什么)?随你喽!不听安排,老子不管了!”
杨亮兴气愤地走了出去,这场谈话就这样草草地结束。
有一天,小婵应邀到欢子家里来玩。
她中等身材,瓜子脸。头上梳着一根小辫子。身穿一件天蓝色的苗族衣服,胸前系着一块龙飞凤舞的围腰布,看上去十分漂亮。下身穿一条青色裤子,脚穿一双红色呢绒布鞋。
“之个(这个)就是经常跟你提到的姨爹刘明华家幺姑娘小婵,之个(这个)就是我家欢子。”
欢子母亲熊文琴介绍道。
为了更亲热,他们都互称老姨。
“妈,我见过的……表妹,你好!快坐下,快坐下。”
欢子高兴地招呼她入坐。
“表哥好!谢谢你了……”
她说完脸部绯红,象涂上了红釉一般。
“你们摆白(摆谈),我去揍(做)饭来吃。”
熊文琴说完,高高兴兴地做饭去了。她一看,包谷面没有多少了,于是上楼去撮了几升包谷籽下来放在石磨上推。
这石磨是两扇合起来的,也就是由打磨好的两块圆石叠放而成。上层边上有一块木条,上面钻个鸡蛋大小的孔,然后用一根做好的、弯成直角的磨柄(用天然形成的弯曲木料制成)的一头塞进去。双手握着磨柄来回用力,磨钩从左至右使它呈逆时针旋转。包谷面的粗细取决于运转速度:快了就粗,慢了就细。他们管这种古老而原始的谷物方法叫做“推磨”。
“姨妈,我来推,你坐下休息。”
小婵说着利索地把磨推了起来。
“哟,咋叫你揍(做)这个哦!你是客人,快坐下,等我各人(自己)来!”
熊文琴抢过了磨柄。
“不得(没)事,我来我来。”
她又继续推了起来。熊文琴拗不过她,只好又去舀谷子来樁。
“欢子,去帮小婵推一哈(一下)。磨有点重,一个人很难推。”
熊文琴吩咐道。
于是欢子和小婵一起推磨。
她一边推,一边把头埋起,心跟着推磨的“轰隆轰隆”的节奏跳个不停!
欢子一边推,一边偷偷地看着她。趁她不备,他把右手搭在她的左手上,感觉冰凉冰凉的,但他心里却热乎乎的!她赶紧缩回了手,脸再次红润了起来。
“小婵,你好勤快哦!来我家做之样(这样)做阿样(那样)的……”
欢子笑嘻嘻地夸奖道。
“哪点(哪里)哦,欢子哥,承蒙你夸奖了……”
她羞涩地回答道。
“大实话……你有朋友了吗?”
他试探地问她。
“我还小,还早着呢!再说,人家哪会看上我嘛!”
她谦虚地回答道,脸又一次红润了起来。
“我看也不小了,可以嫁人了……哈哈!”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讨厌鬼!我不张(理)你了!”
“你觉得我咋个些(怎么样)呢?嘻嘻!”
他又戏谑地问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那漂亮的脸蛋和隆起的胸部,心儿也在狂跳着!
“不咋个些(怎么样),大坏蛋一个!呵呵!”
她笑了起来,比盛开的花儿还要美丽、还要迷人!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好吗?”
他笑着问道,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她。
“随便你……”
她看了他一眼,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假如我是鸭蛋,你是鸡蛋的话,放在一起是哪样(什么)蛋?”
“还不照样是鸡蛋鸭蛋?会变成狗蛋?……哈哈!”
他们开心地笑了起来,一直笑弯了腰。
“不是,再猜猜看。”
“我只晓得不会变出其他蛋……我猜不了!”
“‘混蛋’呀!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灿烂、很开心。
“你……你……大坏蛋!”
她放下磨柄,不停地捶打他。
推完磨,小婵又去抢着樁米。
“樁米”也是一种古老的谷物加工方法,算是很原始的“脱粒机”。这里称为“兑”,“樁米”也叫“樁兑”。
“兑”是这样制作的:
先在一块厚重的石头上刨下一个上宽下窄的深坑,然后把它安进地表下,保持石坑平面与地表平整。用一棵很大的木柱子来制成(相当于杠杆),头粗尾小,头短尾长。在“头部”钉上一根直经约十公分、两尺左右长的木柱子,接触稻谷的那一端则安装些钉子。尾部则支撑在两边打磨好的石槽里面,对应的地方开个槽。脚踩木柱尾部,柱头高抬;松开柱尾,柱头落下。如此反复,即可脱粒。
小婵站在前面,欢子站在后面。他们相隔很近。他时不时擦碰着她,感觉一阵阵的****。他心里美滋滋的,全身暖融融的!
他们边樁边欢快地聊着。欢子一边樁,一边时不时掐了她一下,然后便遭到了她的反击。有时她趁他不备,故意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疼得他直咧嘴!有时两个打来打去的,忽而又互相对骂,忽儿又哈哈大笑!他们甜蜜的欢笑声与樁兑的声音夹杂在一起,组成了一首首美丽动听的歌,构成了一首首动人的心曲!
看着她帮着忙这忙那,又跟欢子合得来,熊文琴感到很高兴,觉得自己苦点累点都值得。
“这姑娘就是勤快,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很好很好。”
隔壁邻居二娘婵花夸奖道。
“是啊!我劝欢子娶她来,他还有点不高兴,随他喽!”
熊文琴叹道。
有诗赞曰:
指腹为婚好处多,
此生不再无着落。
不像牛郎千般苦,
无舟无船渡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