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友情,合二为一,像一道解药,能淡化对故人的思念。
夏天到了,雪儿与曹磊相识已经半年多了。由陌生,到相识,再到熟识,一步步演化,雪儿真真切切的把曹磊当成了弟弟,就像亲弟弟一般亲切。当然,曹磊也很真诚,潜移默化中,给雪儿带来了些许慰藉、温暖和帮助。雪儿家里的难活、累活,高处换个灯泡,买袋面什么的,都由曹磊过来做。他干的活计,比雪儿的弟弟雪银干的都多。刚开始,曹磊只是出于同情,给雪儿打个电话,发个短信,慢慢的,这种感情发生了变化,他发现,雪儿是那样的文静、娴雅、温柔和美丽,她浑身散发着浓郁的女人味儿;就连她那多愁善感,忧伤痛苦的神情也是一种美,一种凄凉的美,不禁令人产生怜香惜玉的遐想,也促使男人们想为她做点什么。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开始躁动,他喜欢上了她。她的一言一行,他倍加留意,倍加关心。
半年来,他们有个约定,每每星期六晚上,雪儿都要通过曹磊的手机给涛涛打一次电话,这时,曹磊开开手机不接听,也不说话,由雪儿独自说去。
今天是想星期六,雪儿未曾休息,在公司加了一天班。
夏天的夜晚闷热,难熬,人们三三两两的步出家门,说说笑笑的,或散步,或纳凉,或观夜景,或逛商场。雪儿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下班后她到商场买了些吃食,匆匆回到家中,胡乱吃了一点,洗了个澡,便坐在窗前,呆呆的,一面眺望着深邃漆黑的天空,一面痴想着自己的心事,倘若涛涛还在,那该多好,多幸福啊!在这柔和的夜晚,他们肯定会和那些伉俪们一样,手牵着手,去看电影,去跳舞,然而,这种幸福没了,她的涛涛走了,永远的走了,走了已经一年了。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之情,便掏出手机,拨通了曹磊的电话,给涛涛说起了话:“涛,明天是你的祭日,我买下了好烟好酒,还有你爱吃的鸡肉汉堡,和好多你爱吃的水果。我要给你过年,过你的第一个周年,要让你在冥界跟人间一样欢快幸福。明天早上,我七点就去,好好陪你一天,享受久违的夫妻生活。这一年来,我是多么的孤寂,悲伤,我的生活中不能没有你,凄凉的心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我是多么的想你啊!”说着说着,雪儿又哭起来。
雪儿和曹磊约定的例行电话,刚开始,曹磊只是开开手机,放一边,任她去讲。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心生好奇,很想知道她说些什么。每次星期六晚上的来电,他总是打开扬声器,从头听到未儿。现在,听到雪儿的哭泣,他却很无奈,也很心疼。可怜的雪儿,何时才能走出这恐怖的阴影?明天,她不会真的在墓地傻傻的停留一天,伤心一天吧?也许,她会,她太钟情,太爱她的丈夫。曹磊心神不宁,他又担心,又害怕。担心她明天做出傻事,在墓地痴守一天,折磨自己;害怕她那稍为好一些的心情再度陷入悲愁之中不能自拔,更害怕她会像唐太宗的爱妃徐蕙那样,忧郁过度,慢慢的,哀伤成疾,以身殉情。不,这样的恶果绝对不能出现,他想保护可爱的雪儿。
第二天,雪儿早早来到刘涛的墓前开始祭奠。
曹磊不放心,也早早起了床,准备去墓地看望雪儿。刚要出门,萧笑笑姑娘疯疯癫癫地闯了进来:“哈哈,总算逮住你了。今天是周日,秦厅长在家,走,咱们去买点东西,到人家家里坐坐。”
萧笑笑和曹磊两家都住在省政府家属区,笑笑的父亲是省MM厅人事处的处长。上高中时,她就喜欢上了曹磊,可是曹磊对她总是不冷不热。越是这样,她越爱他,就越离不开他。曹磊的事情就像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总是跑前跑后。这次,省直机关招收公务员,MM厅有三个名额,曹磊已报考,笔试也通过,现在正在政审阶段,是关键时刻,她曾多次给父亲叨叨,一定要帮帮曹磊,顺利通过。父亲知道女儿心中的秘密,什么都未说,只是呵呵的笑。再者,父亲和秦厅长关系不错,她也常去秦厅长的家,能说上话,她想利用这点小关系,帮帮曹磊,起点辅助作用。
可是,曹磊眼下顾及不到这些,他心里惦记着雪儿,他要赶紧去墓地。
“今天没时间。”
“怎么,有幽会?是不是有狐狸精等着你?色狼!”笑笑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乌鸦嘴!”
“早上不去下午去,要不,本姑娘今晚吃你家、住你家,不走了。”说着,萧笑笑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曹磊的额头,淡红的小嘴噘得老高,像个“凸”字。
“地地道道的女流氓。”曹磊笑嘻嘻的扔下一句话,拔腿走了。
来到墓地,他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柏树下,静悄悄地注视着雪儿。
天空阴沉沉的,刮着风,云块层层叠叠,像淘气的孩子们簇拥着,嬉闹着。墓地上空,云气氤氲,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雪儿摆好一切祭品,点了三株香,恭恭敬敬地上上,又燃了三只烟,端端正正地靠在碑前,然后倒上三杯白酒,谨谨慎慎地放在碑下。她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石碑上涛涛的头像,这时,思念之情越发强烈,悲伤之痛越发难忍,眼泪也情不自禁地往下流,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颤抖抖:“涛,我来了,看你来了。平时,我不让你吸烟,控制你喝酒,现在你就吸吧,喝吧。只要你喜欢,妻都随你。你出事的那天,早上开车走时,妻就答应你,晚上回来,给你做几个菜,让你痛痛快快的喝一顿,可是你却没能回来,也没吃上妻给你做的菜,也没允许妻给你倒几杯酒,你知道吗,妻是多么的内疚,平时不爱做饭的我,现在又是多么的想给你做饭,给你斟酒,然而,现在却没有机会了,永远没有机会了。昨晚,我熬夜特意给你做了几个菜,这是你最爱吃的——过油肉,宫保鸡丁,麻婆豆腐,炒龙虾,还有咋俩都爱吃的酸菜黄河鲤鱼和夫妻肺片,你尝尝吧,它肯定好吃,这是我生平做的最精心,最专注,最投入感情的菜,我把我的思念和痴情都做进了菜里,让你吃下,让你想着我,让你梦里多回来几次,让我见见你。你不知道,我是何等的想你,想你。一年了,我成天听着悲伤的歌曲过日子,我的心比那歌里唱的还要凄凉,悲愁,不仅想你想断了肠,还想碎了心。涛,我的亲人,我是多么想你,想你啊。”说着说着,雪儿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石碑上涛涛的头像,便痛哭起来,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悲,一声比一声大。
远处的曹磊也听到了这悲悲切切的哭声。墓前的雪儿,是一个人的悲伤,一个人的思念;而墓外的曹磊,却是另一种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