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娟说:“人要往前看,这是你爸说的,不能老记着过去,这也是你爸说的,老惦记过去就不会进步,这还是你爸说的。”小惠问:“你想说什么?”李学娟答:“我也要进步。”小惠笑了:“好啊。”李学娟问:“你同意了?”小惠问:“你要怎么进步?”李学娟答:“我想找个伴儿。”小惠大吃一惊:“这也叫进步?”李学娟答:“全家靠你养着,太辛苦你了,我心里难受,我找个帮手。”小惠问:“你很想男人么?”李学娟答:“我想个屁,我就想钱。张志立和张志欣马上要上大学了,哪儿来钱?你那点死工资,只够买作业本,吃呢,喝呢,花呢,哪儿来钱?”小惠叹了口气:“当初不让你告哥哥,就是为了今天,你死活听不进去,现在后悔没用了。”李学娟吼道:“后什么悔?我出气了,我乐意。要说后悔,就是请了马律师,就是个骗子……”小惠说:“你疯了?”
老李得到了李学娟,顿时神清气爽,春风得意。快六十的人了,却像三十出头,这是老天的恩赐啊,这个机会不把握好,这辈子就真有遗憾了,不就是贪钱嘛,只要伺候得老子舒坦,要多少尽管开口,钱是个啥玩意儿?李学娟偷偷摸摸变成了老李的马子,这真是太讽刺了,她也认了,自我安慰说,什么什么鸡,老子是找男朋友,老子是谈恋爱,丢什么人?老了就不能谈恋爱了?谁规定的?犯法了?不过,要是让小惠发现了,这也实在不好意思。
李学娟说:“别说老妈没提醒你,深圳好男人难找,像祥子那种绝版男人,停产了。”小惠问:“你怎么辞工了?干得好好的,你辞工做什么?”李学娟眨着眼皮,神色慌乱地说:“工资太低了,干活太累了,我不想干了,我跟老黄做水客。”小惠说:“正经工作不做,你做那个,那个很危险的,抓到你,你就死定了。”李学娟说:“别瞎操心,管好你自己。”小惠说:“看来,得******做了,我再也不能呆在家看电视了。”李学娟说:“这个学期的学费,我想办法。”小惠问:“哪来的钱?”李学娟支支吾吾地说:“你别管……”小惠看了看李学娟,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追问了。
星期六的下午,小惠准备去看画画,后来想了想,觉得暑假再去也不迟,就快到了,就回家了。上楼时,一时兴起,来到哥哥的家,抱起冰冰就往楼上跑。何丽追出来说:“你慢点,别摔跤了,吃饭的时候送回来。”小惠说:“就在我家吃,回不来了,不还了。”小惠扭开了家门,反手轻轻推上门,放下了冰冰,把手指放在嘴巴上,作了个不说话的手势:“嘘……”冰冰也学着她的样子说:“嘘。”
两个人,猫着腰,蹑手蹑脚,走到大卧房门口,扒在门框上,伸出了脑袋,瞅着房里面。门没关,从里面射出来的阳光,投到了厨房门口,只见李学娟宽大的席梦思大床上,左边躺着老李,右边躺着李学娟,两个人脱得精光,皮肤雪白耀眼,放出的光芒,刺得小惠眯起了眼睛。她慢慢蹲下了身子,想拉着冰冰离开。冰冰脱口而出:“奶奶没穿衣服。”这一声叫,吓坏了床上的人,两个人连滚带爬,忙着找衣服,再连爬带滚穿上了。李学娟浑身冒冷汗,跑过来先关了门。小惠高兴的心情瞬间消失殆尽,既然都看到了,不如敞开说算了。
她一脚踢开了门:“不要脸,你到外面不要脸,还跑到家不要脸了,脸是不是给狗啃了?”李学娟推着老李出来:“快滚。”老李跑掉了。李学娟接着说:“大惊小怪做什么?”小惠说:“你在家偷人,还说我大惊小怪?你真成神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容得下了。要是张志立和张志欣看到了,你敢这么说?你还有脸说?”李学娟说:“别说这么难听,谁在偷人?老李是我男朋友。”小惠说:“好好好,晚上我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你有男朋友了,别忘了带人来啊。”李学娟说:“你敢,越来越放肆了,没大没小的,没点礼貌。从法院回来就忽悠我,说给我两万块钱,到现在连影儿都没见着。”小惠急了:“你……那钱都交学费了,你怎么见得着?”李学娟说:“好了好了,你没错,我没错,大家都没错,都是为了生活。”
小惠抱着冰冰气鼓鼓走出家门,下楼来到何丽的家。进门前,她看着冰冰说:“冰冰最乖了,刚才看见的事,对谁都不能说,好不好?”冰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何丽打开了门,看着小惠的脸,吃惊地问:“你怎么了?”小惠说:“嫂子,我想搬回公司住,哪怕是睡大街都比这里强,我真的不想住这里了。”何丽说:“在哪住还不一样?出什么事了?”小惠说:“妈妈变态了,我快被她烦死了。”何丽问:“不会是疯了吧?要是真疯了,那可害死人了,得伺候她吃,伺候她喝,拉屎都要帮忙,要是打人的话,还得买条狗绳拴起来,不然的话,打伤了自己人无所谓,打伤了别人要赔钱。”小惠哭笑不得,转身跑了。
从此以后,李学娟彻底敞开了胸怀,既然脸都不要了,那就干脆不要了,又不能卖钱,她干脆当着大家的面,称呼老李是朋友,当然了,省略了一个字,那就是男人的男字,借此混淆视听。刚开始,有黄阿姨牵头聚会,三个人装模作样斗地主,等大家都出了门,才恢复了本来的面目,扯扯拉拉,有说有笑,打情骂俏。接着李学娟请吃饭,约上黄阿姨和老李,在饭桌上,大家文质彬彬,客客气气,道貌岸然。后来,老李开始送东西,先给李学娟送,接着给张志欣送,给张志立送,最后给小惠送,送完了东西,趁机留下来吃饭,老老实实的,不怎么说话,跟个龟孙子似的。总而言之,用李学娟的话说,不着急,慢慢来,人总有个接受的过程。小惠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默默地忍着,静静地等着。
画画九岁生日那天,小惠心急火燎赶来了。进门就问:“画画呢,我的画画呢。”画画说:“站在身边都看不见,你老了?”小惠一把包住画画,一口就咬下去了,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画画羞得满脸通红,直叫唤:“小姨小姨,你流口水啦。”小惠摸出纸巾,给画画擦干净了,跟贺兰说:“画画都长大了,我还长不大啊。记得当年满月的时候,她就跟个猫似的,转眼快赶上我了。”画画说:“啊?我是个猫?”贺兰说:“去做作业,我跟小姨有话说。”
贺兰继续说:“到底怎么啦。”小惠说:“两个老家伙,两个老不要脸,都搞到家里来了,当着弟妹的面,都动手动脚了,你说这是什么人啊。”贺兰说:“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原来是这个。这个不叫外---遇,你爸过世了,你妈有男朋友,这是正常的。”小惠说:“那也得注意注意吧,这么大年纪了,当着孩子的面,也太不讲究了。”贺兰说:“你要是当着你妈的面,跟你男朋友打情骂俏,你妈肯定不反对,心里还欢喜。”小惠急了:“那怎么能相提并论?”
贺兰说:“性质是相同的。你别急,我懂你的意思。你想怎么样?”小惠说:“我看那个家伙不顺眼,我要他滚蛋,消失。”贺兰问:“你妈怎么想?”小惠说:“我妈就想着钱,她还能想什么?”贺兰说:“那就简单了。一个想玩,一个想钱,钱花了,玩完了,就散了,任其自然吧。”小惠说:“我白跟你说了。我喝口水。”
贺兰说:“你急也没有用。”小惠说:“也许吧,是我太着急了。我看那个家伙不是个好鸟,在香港有老婆,有孩子,来到这边,纯粹是寻开心。”贺兰说:“这不就结了?老都老了,只要不搞出事来,由得他们去搞,你妈吃不了亏。”小惠说:“要是在外面搞搞,那就算了,现在都睡到家里来了,怎么跟张志欣和张志立交代?家里无缘无故多了个大活人,总得说清楚吧。”贺兰问:“住到家里了?”小惠说:“生更半夜回的家,我都见到好多次了,看样子,就准备搬进来了。”
贺兰说:“那怎么行?那就给他点颜色瞧瞧,轰出去拉倒,懒得跟他啰嗦。”小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一直忍着,等着想出个好办法,再动手不迟。”贺兰说:“只要不搞出人命来,怎么搞都行,人不能太软弱了,都骑到头上来了,太过分了。”小惠说:“太恶心了。”
做好了思想准备,就等着好办法出台,可是想破了脑袋,想不出来。小惠走进走出,预感两个老东西快回家了,更加着急。突然,她眼前灵光一现,想出了个好办法,泼妇骂街,对对对,一个字,骂,骂走了拉倒。这么做,风险最低,成本最低,剩下的,就是想想怎么骂了,骂人也是很讲究的,总不能像个疯子似的张口就骂吧,得找好机会,找好借口,理直气壮地骂,这样效果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