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小军揉了揉脑袋缓了过来,跳下车把呆坐在副驾驶上的犯罪嫌疑人拽了出来,推到国道边上的大树上,右脚迅猛踢出,脚刀卡住犯罪嫌疑人脖子,逐渐试压,厉声喝道:“快说绑架的小女孩在哪儿,十秒钟,要不我踢死你!”
犯罪嫌疑人被李小军的脚卡的喘不过气来,李小军稍稍松了些力道,犯罪嫌疑人便咳边说道:“没,没有啊,没有小女孩啊!”
李小军说道:“办了坏事肯定跑不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老实说就崩了你!”
这时牛大队也跑了过来,枪口顶向犯罪嫌疑人,李小军放下了脚,两记勾拳打的犯罪嫌疑人直吐酸水,大喊道:“快说!”
犯罪嫌疑人跪到了地上,哭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我,我就是收铁的时候多拿了两块没过称,这,这,这咋还拿枪逮我,我不敢了!不敢了!”
李小军愣住了,牛大队也愣住了,根据经验,这两个犯罪嫌疑人绝不是在说谎,他们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是被白杰忽悠了?也不像啊!”牛大队喃喃自语道。
李小军马上打给文静:“你们到了吗?”
电话那头文静回答道:“到了,地上躺着两个人,全都控制起来了!”
李小军说道:“我和牛队在国道上,你们出门往东开!”
突然,几声轻微的铁皮响动,牛大队和李小军同时看向双排车,李小军翻身跳入双排车车斗,查看动静来源,赫然发现声响来自那个废弃的铁皮文件柜,李小军拉了拉柜子门,发现铁皮柜子上着锁,抄起一块儿尖锐的铁板从柜子钥匙处插了进去,用力一别,柜门打开。
李小军大喊道:“妞妞!妞妞!”
牛大队喜极而泣,爬上双排车后斗,从柜子里抱出妞妞,用力的把妞妞揽在怀里,发出悲壮的嘶吼,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甚至忘了看看妞妞有没有受伤,忘了给妞妞松开绑着的手脚,和嘴上沾着的透明胶布。
平日里的飞扬跋涉的铁血刑警,现在变成了一个爱女心切的慈父。牛大队抱着妞妞嘶吼了足足两分钟,直到妞妞被抱疼了挣扎了几下,这才想起查看一下妞妞的状况,牛大队小心翼翼的解开妞妞手上和脚上绑着的麻绳,妞妞手脚活动自如。牛大队和李小军都松了一口气。但是胶带由于是从头上缠了一圈儿,已经把头发黏住,一时无法全部解开。
牛大队掏出随身携带的指甲刀,把嘴上的胶带剪开一个豁口,轻轻揭开,让妞妞可以说话,在打开胶带后,妞妞放声大哭,喊着:“爸爸!爸爸!我怕!”
牛大队再次抱起妞妞,父女俩在一片废铁之上抱头痛哭。
国道上的车堵成一片,文静和杨伟跑步赶来,看到此情此景,杨伟感性的一面再度爆发,跟着哭的稀里哗啦。牛大队看到杨伟后,似乎有些恢复正常了,骂道:“你哭个屁,赶紧指挥交通去!没看堵得这么严重吗?文静给局里打个电话,让交警来疏导一下!对了,让搜寻的人都撤吧,反正他们也没个鸟用!”
把现场交给文静和杨伟后,满脸是血的牛大队抱着妞妞徒步走在堵得水泄不通的国道上,车里的司机乘客都纷纷鼓起了掌,竖起了大拇指。
李小军跟在身后,看着牛大队抱着妞妞的背影,看到了一个作为父亲的男人的伟大,看到了一个作为警察的男人的悲壮,此刻,这个背影,很是伟岸。
文静等人把四个犯罪嫌疑人押回刑警队后,支队里所有同事都同仇敌忾,几乎每个人都要上来对犯罪嫌疑人打上几下,四个人中,唯一幸免的是白杰,因为腿部中了两枪,又被撞飞了,本着公安部提倡的人道主义精神,伤势较重的他被送往看守所羁押,因为那里的条件相对刑警队的审讯室好一些,有医疗条件,这个医疗条件就是,可以输液。
牛大队没有参与突审,回家去安慰家人和孩子,他的老婆和孩子是他最对不起的人,因为他一个月也回不了几次家,吃喝睡几乎全部都在队里,不是在抓人,就是在抓人的路上。李小军想起,以前海岛日报有一篇对牛大队的采访,其中没见报的一段对话是这样的。记者煽情地问:“请问您是怎么保持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您在抓人的时候忘记自己的生命危险,想到的却是警队的荣誉,人民的安慰,是什么让您舍生忘死的坚持在刑警这个危险的工作岗位上?您抓人的时候想的是什么?”牛大队的回答是:“想你那么多早死个球的了,我想的就是,抓人让我感觉很牛逼!”
李小军由于头撞在了双排车的驾驶楼后的护栏上,有些头疼,也没有参与审讯。但在休息了一会儿后,他还是走向了审讯室,因为他想弄明白自己对双排车上的两个人的判断。既然没有参与绑架,他们为什么要跑?而,妞妞又是怎么被装进铁皮柜又被装上车的?
看完了这两个人的讯问笔录,李小军啼笑皆非。
司机之所以越追越快,是因为他以为牛大队在跟他飙车,到李小军蹲上中控台要跳车时,他以为后面的车是飙车失败要打他,当李小军跳上车时,他老板告诉他,李小军是要抢他们收到的废铁,因为收破烂也有地盘,他们今天属于踩过界了。
而另一个人,是回龙镇废品站的老板,在市郊一带他是第一次收废铁,因为这一带以前他们都插不进手,今天是市郊废品站的老板主动找的他,不仅价格低,而且还占了便宜,两人一路开车车听着歌心情很好,当面包车出现时,他一直以为面包车追他是因为他多拿了市郊废品站的铁,而李小军和牛大队就是市郊废品站雇的打手,或者因为触犯了废品圈儿越界的潜规则,被同行追打。
而妞妞是怎样被送上他们的车的,就更加让李小军感叹该二人的智商,废铁装好车后,白杰提出要帮他免费运送一个铁皮柜子,送到回龙镇的红山村。两人满口答应下来,但是装车的时候,异口同声要上厕所,所以,铁皮柜子是白杰和市郊废品站的老板抬上车的,他们的确不知道里面还有一个小女孩。
废品站老板被李小军用脚定到树上的余威吓得不轻,不仅交代了多拿了多少铁没过称,并且还交代了自己的心里活动,那就是本打算不给白杰送这个铁皮柜子,而是卖了,又占了个便宜。
李小军又看了看市郊废品站老板的笔录,这个人十年前是白杰的手下,跟白杰一起被牛大队所抓,属于白杰团伙成员,因为性格懦弱只会狐假虎威,没有特别严重的犯罪行为,所以在那场打黑除恶行动中,判刑较少,三年就出来了,出来后仗着白杰的名声,在市郊开了个废品站,几年经营下来,也算是废品界的老大了。当白杰一出狱,以前的团伙成员基本都改邪归正做起了正经生意,都不搭理白杰了,只有他还认当年的老大,还讲着当年的兄弟义气,帮白杰联系了一个回龙镇的买家,又出谋划策的用了让回龙镇废品站来收废品,把妞妞装到铁皮柜子里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捎给买家这么一个自以为的高招。
当晚,回龙镇的买家落网。
第二天,李小军和牛大队来到看守所提审白杰,在白杰这里,李小军有着更大的疑问。那就是他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手机来联系牛大队?他为什么非得过这个报仇的快感?难道他非要出这个风头吗?难道他不知道牛大队的厉害吗?难道他是习惯了里面管吃管睡的生活,还想回去吗?
而审讯结果表明,最缺智商的就是这个自称在监狱里面读过书的白杰。
白杰的确是九十年代初叱咤海岛市的地痞头子,那个时候的地痞流氓属于过渡期,属于青黄不接的阶段。比狠,比不上八十年代的老一代混子。比头脑,又比不上21世纪新时期的混子。所以,当时有点狠、有点钱、还有点义气的白杰脱颖而出,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大。他之所以进去,是因为帮一个手下出头,把人打成了重伤,可悲的是他出来后,那个手下已经是个小老板,并没有认他这个大哥,也并没接济他一份一毛。
至于他为什么要用手机给牛大队打电话,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手机还能显示来电号码,更不知道现在的技术竟然可以通过手机定位来找到他的位置。用他的话说就是:“我进去的时候还在用大哥大,出来时候才知道大哥大变这么小了!”而他给牛大队打电话,图的真就是一个报仇的快感,他要找回当年的威风,这个仇恨,埋藏在心中十年了,日日夜夜,恨不得把牛大队千刀万剐。他自以为聪明的做了这个自以为周祥的计划,绑架牛大队的女儿,卖给别人赚一笔钱,在牛大队身上再赚一笔赎金,再把牛大队的腿打折,以解自己腿被牛大队打了一枪的恨。然后天真的拿着这笔钱,带着这个十年后唯一忠诚的手下,废品站老板,去一个大城市,做一些大买卖。
李小军捋了捋这场有些绕弯的绑架案,完全不像香港电影里那样,各种智慧的碰撞,各种剧情的跌宕,以及各种神秘的渲染。
真实案子突破口,往往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细节,真实的案子也往往更离奇。比如这个案子,如果白杰的智商稍微高那么一点点,自己开车去买家那里,而不是被他的手下故作高明的用拉废品的方式送,也许就不会这么容易破案。如果白杰的仇恨没那么大,只是默默的绑架,默默的卖了,也不会这么容易破。如果白杰没傻到用手机打电话招惹牛大队,以享受报仇的快感,估计也不会那么轻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