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覆灭后,小南王无心官场,也就隐居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师姐和林启容一定在九江的附近,于是就派人各处寻找,没有几年的时间也就找到了林启容,通过林知道了西王娘的一切情况,这时小南王心中才稍安,未得到师姐的同意他不敢轻易过来相见,更加不敢打搅她的生活,只是经常过来问问有什么需要等等。前些年林也去了小南王的住处,住了些时日,当时的这个老六只有八岁,那时候就说过,这个最小的,确是最想他父亲的。过了数年的时间在此刻再次相见,林启容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问道:“是你父亲让你来的吗?有什么事情吗?”这位老六有些犹豫,说道:“不是,我来到你这里是想见见我的姑妈,不知道可不可以?”林启容想了一下说道:“应该可以,毕竟都这么些年了过去了,再说了你可是她的晚辈,再怎样也不会和你计较的。”于是两个人搬了一些东西,划着船又回去了。
洪宣娇见到一同来了两个人,以为另一人是林请来帮忙一起搭房子的,所以并没有注意。那两个人在外面忙了一阵子,一个屋子就有了个简单的模样,洪宣娇拿出了茶水来,对他们两个人说道:“忙了半天,过来休息休息吧。”两个人走了过来,坐在了洪的对面,可是都觉得有些尴尬,林启容本来想的挺好,可是此刻坐到了洪的对面,不知道第一句从何处说起才好,倒是洪宣娇看来的是一个年轻人,于是就问了起来:“你是这附近哪一个村子的?多大了?”那老六心中一横,既然来了就是要相认的,左躲右闪总不是个事,站起来行了一个礼,躬身说道:“你倒是看看我像谁?大家都说我是最像我父亲的,我的父亲又是您的一位故人,能猜得出来吗?”洪一开始看到他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现在自己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惊讶的说道:“你是我师弟孩子?”那老六高兴地说道:“姑妈果然把我认出来了,在下蓝涛是家父的第六子。”洪宣娇惊讶的问了一声:“第六子?”蓝涛说:“是的,在上有一个大姐和五个哥哥。大姐父亲给取名叫了一个‘沁’,自后我们也就都从了水字边,分别是‘浒,汉,泳,鸿,澍,涛。’现在我也不是最小的了,我们家还有一个小妹,母亲将自己的名字送给了她叫‘清’。洪听到这些话,愣了半天,对林说道:“你们是不是早就有联系,我的什么情况他都清楚?”这许多年洪宣娇都有些奇怪,自己虽然生他的气,不叫他来看自己,可是他不应该真的不来,原来原因在这里。林启容有些紧张,说道:“本来不应该瞒着你,小南王他总是说,不想打搅我们的生活,他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我就假意说是我买的给你送过来,他没得到你的许可也不敢轻易过来看你,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有多少的东西看不开放不下的呢,在说老六不是晚辈吗?”
洪宣娇眼泪含在眼睛里几乎要夺眶而出,因觉得有年轻人在场,强忍了回去,这些年里一直没有师弟消息,其实心里一直十分挂念,只是不忍说出来,多少次的魂牵梦绕,多少的幽怨悔恨随着时间的散去慢慢的变淡了。现在一个人的出现又勾起了往事的一幕一幕。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蓝涛问道:“你父亲身体可还好吗?”蓝涛说道:“承蒙姑妈挂念,家父一切安好。”又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对,继续说道:“我倒不对,我不应该称呼你为姑妈,我应该叫姨妈,您和我父亲只是师兄妹,但是你和我的大妈可是亲姐妹,我觉得我也应该称呼你为姨妈才是。”洪又问:“你母亲和你大妈都还好吗?”蓝涛说道:“都好,都好。”
洪心中暗想:我以为此生再无可能和师弟相见,没想到今天来了一个孩子,倒是将往事勾起,那是自己怎样也挥之不去阴影啊,倒不如勇敢的去面对。自己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他们了。想到此处觉得家中之事可以见面细问,只对着蓝涛问道:“你多大了,结婚了吗?”那蓝涛倒像是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义正言辞的说道:“洋人不灭,何以家为?”洪林两人都有些吃惊,林启容也问了一句:“难道洋人不走,你就不结婚吗?”蓝涛说道:“当然。”洪宣娇问道:“你父亲也是这样教育你的吗?”这蓝涛好像有一肚子的委屈要诉,说:“我父亲这个人实在是个老顽固,我怎么说都和他说不通,他居然教自己的孩子不思进取,小的时候教我们苏东坡诗词时,你说东坡先生多少好诗词啊!他翩翩教一首《示儿》的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病到公卿。’就他这样教孩子的几时能到公卿呢?我看我的几个哥哥已经被他洗脑了,我只是偶尔一些反抗,他就拿出一副大家长架势来教育我,我才不怕他呢?”洪宣娇听了这孩子的抱怨觉得有些可爱,说道:“孩子,你还年轻应当多听听你父亲的意见,国自然重要,可是家更加重要,你当以家为重,更何况结婚和赶走洋人也并不矛盾啊?”
蓝涛有些懊悔,说道:“我的姨妈,我今天冒着被我父亲打一顿的危险来见您,是想让你去劝劝我父亲,都说我父亲是你看着长大,您说什么他都会听的,这么多年就您一个人能治得住他,可是你今天却叫我听他的话,太不合理了,今天算是白来了。”洪宣娇笑着说道:“孩子,我说的只是一个理儿,结婚和赶走洋人并不矛盾。”那蓝涛好有些急了,说道:“什么叫理,无论是反方和正方都可以说的头头是理儿,那么反正都有理,关键是你要站在什么立场上来讲话。这些东西怎可能不矛盾呢?结了婚就有家人,有了负担和牵挂,还敢轻易地为国献身吗?”林启容问道:“爱国就去牺牲吗?现在的清廷有何可爱之处?你可知道朝廷给我们判的都是逆匪,当年活捉的人几乎都被凌迟了。”
林启容的一番言语不觉得让洪宣娇也有些悲伤,低头不语。蓝涛也感觉自己的话有些没说清楚,于是,解释说:“大伯,我说的并没有此意,爱国是爱百姓,国家和民族。每一个时代人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民族,你和姑妈还有我父亲这一代人,觉得清廷懦弱要起来推翻他们,建立起自己理想的天国,可是没有成功,只能证明他们气数未尽,这可能就是你们那一代人的爱国方式。到了后来人们看到,国家要排除洋人可是又打不过洋人,只能暂时学洋人,所谓道‘师夷长技以制夷也’。谁打败了我们我们就去学谁,英法的船坚炮利,我们就去买他们轮船大炮,自己也学他们造一些,可是怎么样呢?可是甲午一战还是失败了,被东洋鬼子给打败了,几十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再向外人学吧,还是那样谁打败我们,我们就去学谁。这次更深一步,学的是改革政体,闹什么变法,没几天也失败了,我倒是佩服谭嗣同要为变法而死,我辈难道就没有敢为国牺牲的人吗?”他看看洪林二人还在全神贯注的听着,心中甚是高兴,继续说道“这一切都证明洋人的东西在中华大地上都是不应该存在的,学别人学了半天,我们自己在哪里呢?我们一直都在改变自已学习别人,现在证明一切都是不对的。我想要做的就是要我们的国家找回在自己,重拾自己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信心,你去看看北京城里有多少真洋鬼子和假洋鬼子,八国联军一共才多少人,我数万万同胞全都吓尿了不成?现在有多少人整天的崇洋媚外,什么原因?还不是对自己的文化和民族产生了怀疑吗?我们要有民族的自信力首先要赶走洋人。我觉得并非是大清朝有多好,但是要赶走洋人,必须和朝廷联合才可以。”蓝涛的一番慷慨陈词说的自己都有些把持不住,他说时义愤填膺,好像积压了好久。一时口渴,坐下喝了一碗茶。他的这些理解在他的父亲面前是难以说完的,只要刚一说开头,就被自己的父亲制止了,很难如今天这般的畅快。
洪宣娇冷笑一声说道:“你的父亲肯定是不听你的这些理论吧?”蓝涛说道:“他就是一个老顽固。”林启容也冷笑道:“还头一次听到有人说我们的行动是爱国的,幸好没死的太早,否则这些话就听不到了。”也冷笑几声,继续说道“历史有的时候会被一些后人过分解读。你今天所说的有点像前两年闹得很烈害的义和团。”蓝涛激动地说道“要不是我父亲关了我禁闭,我早就去杀洋人去了,你们知道吗,义和团起义的时候还去请过我父亲呢,想叫我父亲带个头,他们中有一些是受到太平天国的鼓舞。他们听到当年你们天国失败之后,回乡务农的许多的老弟兄传播,还有就是你们的对手曾国藩,他裁撤了数万的湘军,那些人回乡之后也是对天国又一番传播。在民间你们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了!他们特别喜欢我的父亲,想请父亲出山。可是我父亲以年纪太大为由,给推了。我当时就表示父不愿往,子可以代劳啊,可是刚说完就被我父亲给揍了一顿,还给关了起来。”数年来洪宣娇也听到了一些人们的传说,只是觉得民间的演绎五花八门甚是离谱,从不以为意,笑了笑着说:“你现在知道你父亲是为你好了吧。幸亏没去,老佛爷都跑到西安去了。”蓝涛不以为意的说道:“那是我没去,我要是去了肯定不是这个结果。”此言一出使得洪林两个人都忍不住又是笑了起来。此时林启容好像看见了什么,眼睛望着墙角处,说道:“它醒了!”洪宣娇也看见了那东西,说道:“今年倒是早了些,想来是刚才这年轻人的高谈阔论,惊扰了它的美梦。不过,醒也该醒了,快到时候。”蓝涛不知道两个人在看什么,也回身向墙角望去,只见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正在从墙壁的圆洞中缓缓地爬出,不觉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