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孤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起身喝道：“谁？”
“你吼个屁！你师父没教你怎么用神识交流吗？”
“我没有师父，只有一个修坏了脑子的老东西做大哥。”
“嘿……”那声音带着笑意，“你小子……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嘿嘿……”
莫孤没有说话，正欲再次坐下，却听那声音陡然提高音量，斥道：“给老子站好。老子半年一睡，一睡十年。好不容易醒来一次，你就让我对着你的屁股说话吗？”
莫孤走开一步，看着青石问道：“你在这青石里？”
“废话！”那声音没好气地说了两个字。
莫孤似乎能看见一个人在翻着白眼，于是他也不甘示弱地翻了个白眼。
“小子，我问你，你想不想突破瓶颈成为知者？”
“想。”
莫孤心中暗道，你傻吗，这不是废话吗？
“小子，你再骂老子，就是欺师灭祖！”
莫孤呆了一下，似明白了什么，便盘腿坐在地上，闭目不语。渐渐地，他气息平缓，心神安宁，那声音便不再响起。
过了许久，一声无奈的叹息从青石里清晰地传出，“罢了，我也不和你啰嗦了。我可以助你快速突破，还会传授你一道我独创的神通道法，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莫孤没有张口答应，而是谨慎地问道：“什么条件？”
“你放心，以你现在的修为，我若提出太难的条件，岂不是为难自己吗？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让你帮我揍一个人……”
“谁？”莫孤依然谨慎。
“田不朽你认识吧？”
“打住！”莫孤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青石，一脸怒容，“我和你没仇没怨的，你为何想我找死？”
“听老子把话说完！”
那声音变得有些激动，因为莫孤发现他一激动就情不自禁地说老子二字。
“老子说的是田不朽的孙子，叫什么龟鱼的！”
“是田贵宇！他修为比我高了一个境界，怎么打？”
“呸！高个屁，区区知者后期，随便修炼个三五年就够了。不然，干脆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闻言，莫孤的额角似乎冒出了三道黑线，心想：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全天下的修者岂不是要集体自杀了？
“我知道你觉得我在说大话，但是……”那声音突然变得高傲，“老子岳季，就是狂妄自大，就是笑看天下人，谁能奈我何？哼——一群无耻宵小阴谋诡计引我入阵，困我数百年，可是谁敢灭我、谁能灭我？”
话音未落，莫孤的身子猛然一震，一声轰鸣响起，感觉一股无比磅礴强大的神识瞬间就突破了自己的心神防御，进入了自己的识海。
“不要反抗，内视自身！”
莫孤知道青石中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于是，便平心静气，进入内视。
莫孤有种进入了别人身体的错觉。眼前的世界，不再是只有银河和气旋的虚空，而是一副真正的星空。
在无尽星空中，无数繁星闪烁，形成一个个形状各异，明暗不同的星云。最近的地方，有一个环状的漩涡星云，由无数废墟形成。在漩涡的中心，一颗半蓝半苍茫的梨状星球，绕着一团金色光芒徐徐转动。而一颗黑色的小星球又围着那梨状星球旋转。
那些废墟，或远或近地组成了一个个奇异形状，如鸟如兽，似山似木，也有奇兵异器。
“我将感悟到的星空幻化给你看看。你不需明白不需感悟--只是看看。”
莫孤的身边，出现了一名老者。老者年逾花甲，两鬓霜白，一身青袍，袍上只绣着一棵顶天直立的柳树。
见莫孤面带异色地打量着自己，岳季道：“你不觉得，那些宗里小家伙身上的歪脖子柳树，美则美矣，却没有我这棵生得霸气吗？”
嗯，确实霸气。只是，若柳树长成这样，还叫柳树吗？你干脆绣一棵琼天金木得了！
莫孤暗暗腹诽。
岳季大手一挥，眼前景象再变。
星图消失，只有十颗银色的巨星。巨星间有道道金线连接，连成了一把剑芒闪烁的巨剑形状。
莫孤双眼一亮，心中暗自震惊不已--这是命星？！
“你没看错，这就是我的十颗命星。我以剑而行，以弱胜强，笑傲天下。命星命魂皆是神剑……”
说到这里，一柄三尺长的金光神剑自岳季头顶飞出，“老子十星真人，比那天玄子不差半分。你说，老子为什么不能狂妄？”
莫孤目光注视着那把金剑命魂，不禁点点头，赞同道：“嗯，你确实可以狂妄……”
岳季正欲开口，却听莫孤话音一转，“所以才被困了几百年！”
岳季差点喷出一口精血。半晌，他强抑怒火，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这嘴很容易得罪人！不是别人被你气死，就是你被别人打死！”
莫孤毫不在意地说道：“很多年前有人也这样说过，可是我活得好好的！”
这句话七年前那个无名老和尚就对莫孤说过。莫孤也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在尽量改着自己的性子。
“这么多年，我悟出了一个人生道理——世上有一种无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宁’，别人不会因为你笑脸相对、好言相求，就不会欺负你了！”
莫孤的声音低沉而冷漠，又有些无奈而感伤。
岳季震惊不已：他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的，怎么会有这么悲观的世界观呢？他到底有过什么样的人生经历？
半晌后，岳季幽幽开口：“他欺负我一次，我退一步；打我左脸，我伸出右脸给他打。他再欺负我，我后退一步；打我双脸，我低下脑袋给他打……”
见莫孤疑惑的看着自己，应该是觉得这不是自己的性格吧。岳季嘴角泛笑，声音陡然变冷，“他若还欺负我，想打我脑袋，我直接弄死他！”
“当然，首先要自己足够强大——我来助你突破！”
话音未落，眼前景象再变，变成了莫孤的内视世界。
光芒一闪，岳季发出了一股庞大的神识探入了气旋之中，瞬间幻化成一只巨手。
巨手发出耀眼的金光，轻轻地拨动了两下……
轰隆……
耳中响起一声轰鸣，震得莫孤险些神魂失守，灵魂溃散。
“稳住心神！”
岳季抬手，放在莫孤头顶，喝道。
莫孤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一股热流流入了自己的识海，方才还在翻滚如潮、自己用尽全力都无法平息的识海，瞬间变得平稳。
莫孤再次眺望气旋，却见它如同一个深海漩涡，正以闪电般的速度疯狂旋转，轰隆中竟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气旋里滴落的液元，从一滴一滴变成两滴、数滴，最后如暴雨般倾泻而出。
莫孤激动不已，此时的气旋只有巴掌大小，再无液元滴出了。而原本干枯的丹田，此时已如一波银光闪闪的湖水。
“你知道什么是破而再立吗？”
岳季突然问道。
莫孤闻言一愣，又瞬间变成了满脸惊慌，只见岳季的那只大手突然握住了气旋……
“你要做什么？”
岳季只是一瞥，莫孤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就连思维好像也被禁锢，竟然无法退出内视了！
而这时，岳季的大手轻轻的动了一下——
咔嚓——
鸡蛋被捏碎的声音清晰传来，气旋被岳季一手挤破，一股液元好像蛋清般从他的手心里淌下……
“几百年没练，有些生疏了……”
见自己已经收回了禁锢，莫孤还犹自未觉，岳季的嘴角扯起一抹笑意，“这就是破而再立！你已知者了，勤修些时日明晰前身，瞬间大圆满也不是梦！我说修行难个屁，错了吗？”
莫孤已退出内视，再次坐在青石旁边。
东边的天空，朦胧苍茫。
“下面，我教你道法，你去折根树枝。”
莫孤伸手就要去够老树。
“这棵树你也敢碰？你以为自己是真仙啊！滚蛋——”
岳季惊呼中，青石上突兀地生出一股劲风，将莫孤甩出几十丈远。
……
轰——
卯山的西坡上空百丈处，发出一道耀眼光芒，随后，空气中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浪。
“不错，不错！”岳季的声音响起，满是赞赏地说道：“这招‘若无若有’被你施展得也算有模有样，也不枉老子舍弃了半年的清醒，耗费精神地帮你掩了整个柳弗宗。”
“你没事吧？”
感觉到莫孤言语中的关心之情，被困在青石里的岳季心里涌起一丝陌生的东西，好像叫做“温暖”。
一些埋藏了几百年的记忆浮现脑海，里面有关怀、温暖，最后却全部变成了阴谋、悲愤！
他有些迷茫，不知道多少的关心最后都变成了伤人心，又有哪些关心是真正可以温暖人心的？
“前辈……你没事吧？”
见岳季没有回答自己，莫孤再一次开口问道。这一次他在前面由衷地加上了“前辈”这个尊称。
岳季的声音充满傲然：“老子是十星真人，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长睡十年罢了。”
“天亮了！又得睡觉了，睡得好累……”
岳季的声音有些落寞，莫孤望了一眼头顶开始凝结的云雾，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子，回去后好好修炼，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情！最后，我提醒你，不要轻易在柳弗宗人面前施展若无若有！”
莫孤想不明白，岳季被困数百年，那时候恐怕田不朽都还没出生吧？他怎么会和一个知者境界的田贵宇结仇呢？
但是，他没有去询问，只是认真地答应：“我答应你！”
“很好……”
话没说完，却听莫孤郑重道：“我答应你，将来一定砍了这树救你出来！”
“滚蛋！”
一只手从青石中幻化而出，抓着莫孤的胳膊，将他扔了出去。
岳季呢喃着：“臭小子，非害得老子感动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