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飞鸟
莫名不安瞬间涨满心脏。
天地逆转！
高耀发现自己像风筝一样高高飞了起来。
低头的一刹那，他的尸体重重抛落。
惊呼四起，路人走避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汽车急刹尖锐的鸣叫。
高耀茫然站在大气中，凛烈的天风撕扯的很厉害。
立足虚空，脚下地狱。他死了，人间已经不再是他的人间。
头顶云气翻涌，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个女子的倩影在虚空中浮现，回头凝望着他。
女子容貌杳杳茫茫如雾里看花并不真切。眸子亮若星辰。万千情仇刺破了万水千山。
高耀心情莫明激荡，厉声高叫：“你是谁！”
女子转身而去，身影越来越小。
高耀奋起直追，迈开双腿在大气中奔跑。
忽然发现头顶的天空向自己挤压而来。高耀大叫一声，云气四合，空洞消失不见。
云层下纷乱的街道上，急救车刺耳的鸣叫由远而近。
眼前白茫茫一片，瞳孔像是被针刺到，无比疼痛。一个个巨大的水泡在眼前爆开。肺里面宛如点着一把火烧的五内如焚神智不清。
高耀自小在水边长大，对于这种突发情况并不陌生。这是溺毙的先兆。
双脚下意识向下踏水，同时奋力挥动双臂向上游去。
高耀无意一回头，瞥见幽暗不可知的水域深处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见鬼！高耀心里打了个突。
他来不及细想，哗啦水声响起，身体已经冲出了水面。
然而疼痛并没有停止，反而越发剧烈。呼吸之间撕心裂肺。
高耀下意识一低头。
我去！
眼前的一幕，几乎没让他彻底晕过去。
胸口正中赫然开了一个拳头大的破洞。皮肉外翻、血流不止，伤口处白骨森然，犬牙交错。
高耀惨叫哀嚎，身体蜷曲紧缩如刚掉下油锅的小龙虾。
高耀在地上滚来滚去，巨大的痛楚使肢体抽搐，做出各种难以想像的扭曲。
一段时间之后，高耀像蚯蚓一样一节一节用骨头支撑着站了起来。破洞的位置平复如初。覆盖着一个狰狞的兽头标记。
浓雾如墨，烟锁天穹。大气阴森潮湿，难言腥臭味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地方？
高耀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只觉神疲力竭，头顶暗沉沉的天空和脚下泥泞的大地飞速旋转。心头狞恶袭来，人事不知一头栽倒。
高耀苏醒过来时发现天色已经发亮了。四周依然是浑浊的黑雾，而高空雾气的颜色逐渐变的鲜红，仿佛是一个流动的血海。
脚下的泥泞温度越来越高，高耀像没头苍蝇一样踩着烂泥高高低低走着。
出路完全没有一丝儿线索。
一只大鸟穿越雾海重重跌落在高耀眼前。细细的翎毛顿时发黄卷曲冒起淡淡青烟。
草！
高耀蓦然醒悟，拼尽全身力气开始奔跑。
脚底下越来越烫，泥泞像煮的沸腾的一锅粥。一个又一个五颜六色的气泡升起，然后又噗噗的炸裂。
高耀看到了出来时的深潭，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焦黑的皮肉顿时发出滋滋的响声。冷热交击之下，突如其来的痛苦有种解脱的快感。高耀情不自禁大声叫喊起来。
四周大气由上而下划分为红黑两色。泾渭分明却又相互渗途。确切来说好像两个生命体在互相战斗。
黑雾地盘不断被压榨缩小，薄薄的一层覆盖着地面。流动的红雾将天地映衬出惊心动魄的赤色。
数不清的黑点如雨一般由高空掉落，沸腾了的地表传出低沉奇怪的声音，像是一个重症肺病患者绝望的喘息，急促而杂乱。
五颜六色的气泡从翻滚的泥泞中纷纷跑了出来，迎接这些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奇异的火光顿时将大气点燃，烧焦有机物的恶臭随着乱卷的汽流扩散。
高耀快速吐出一口气泡，浑身如坠冰窖。无力看着眼前这过分惨烈的一幕。
与精神上所遭受的磨难相比，身体上的伤害反而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人类对于其它物种的死亡，往任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也许他们见到了高耀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或许会改变观念。
黑点是鸟类，形状不同，色彩各异的鸟儿们中了邪一般如飞蛾扑火向这片死亡之地坠落。
黑色鸟雨永无休止，翻滚的泥泞业火熊熊燃烧。刺鼻的臭味成了大气的主旋律。
原来死亡也是可以量化的，纵然生命个体微不足道，排山倒海的死亡景像却压迫的人透不过气来。这其中甚至蕴含着惊心动魄的震撼之美。
遗憾的是高耀并没有达到欣赏死亡盛宴的境界，所以这一幕对他来说显得过于漫长。
高耀好像在原地石化了几个世纪。事实上当血海似的雾气慢慢退缩于高空一隅，黑雾重新笼住了苍穹。坠落下来的黑点由稀疏趋于平静。给人的感觉是一天终于结束了。
高耀深呼吸一口气，从深潭里爬出来。肺泡里面还残留淡淡的烧焦气息。
地面重新散发着阴冷而腥臭的味道。踩上去软绵绵滑腻腻，像是有只小狗伸舌头舔着脚心。
高耀强忍住心头的恶心之感。他无法想像经历多少岁月，牺牲了多少生灵，才有了脚下这层丰富的有机质。
高耀瞥见潭中自己的倒影，整个人顿时呆了。
倒影是个身材绝佳的青年男子。不着寸缕、阳刚毕现。一头黑色长发野性十足。
高耀对这个倒影无比陌生，心头涌起难言的恐惧。
这是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剧烈的撞击，尖锐的刹车声，惊呼的人群。
回忆犹如断断续续的电影片段，重新流回了他的脑海。他看见了自己的灵魂飞出了体外。
我死了！这是炼狱吗！
天际最后一丝红雾偷偷隐去了色彩。能见度瞬间降至最低。
阴冷潮湿略显诡异的大气，让裸露的肌肤激起了栗子。有机物腐败的气息愈发浓郁起来。即便高耀摒住呼吸也能感觉它们的无孔不入。
这难道就是天黑了吗？
死一般的寂静，不安像虫蚁啮咬着心脏。
这是死亡恐惧！并非幻觉！
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高耀下意识低头。
莫名而来的兽头，莫名消失不见。大量的鲜血从心口滔滔的涌了出来。
高耀看着粘乎乎的双手，指尖嗒嗒往下滴血。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喉咙深处逼了出来。
这一刻身处炼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