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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过年闹狮灯

乡下的日子安然平静,热闹的时节那是过年时候,一到年初一,便会有狮子灯来耍灯讨钱。无钱亦没紧要,年三十晚上做的油渣芝麻粑粑放几个也欢喜。图的只是一个意头。

农家每家每户皆养猪,一年余粮或者米壳粉,杀猪草喂到年底,往往二三百斤待宰杀。年夜饭和一年的猪油,或是小孩上学的学费,人情南北的费用,来年稻田里的种子钱等等,一泰半皆成中来。因此一头或两头猪能拿得出手,这户人家便让人有了赞赏的缘由,妇人是个持家的好手,亮堂,清白,孝心好。皆因这肥猪而起。因此年初第一盏狮子灯上门来,是必须要接进门来耍的。

至于狮子灯与猪有甚么关联,村人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狮子灯耍到最后,必会回猪吃食闹华堂一节要耍,如果狮子吃得快吃得开心,来年农家猪便好喂养,是一个十分踏实的寄望,也是一个十分踏实的心思。

狮子灯由村人组建,一人举灯,那是用一根细木棍顶端做了个四面粘红油纸的灯笼。里面点燃蜡烛,四壁贴了福字。另有几个汉子敲锣打鼓,两个汉子披一身狮子被,当前一个木头做得狮子头,凶猛而威严,透出凌厉的霸气。一家一户去耍灯,小孩子在雪地里便跟在后头跑,因为接狮子灯不比花鼓灯,要放爆仗,一众小孩便在雪地里捡未曾点爆的爆仗来玩。

东家开门放了爆仗,烟灰中锣鼓一响,两条汉子便将身子披进狮子被里去,在门槛外一滚,左右三下嗅了嗅,猛地一跳便跳进堂屋去。东家的妇人和老人家便站在一旁微笑,只说好字,因为期望今年的喂养,欢喜中便多了一份肃静的淡然。

狮子照例要耍各种造型,两人在狮子被里叠坐,或者单腿站立,又或者旋转式立起来,再旋转式顺下去玩耍,堂屋两边和大门外便站满了看灯的村人,男女老少皆笑着,嘴里哈出冷气,笑容却是热的,如同锁啦和锣鼓的响亮。

敲铜锣的汉子会说颂词,大抵是赞美东家人丁兴旺,日后大富大贵之类,东家便乐得要开花,待到哪汉子牵了狮子鼻,左右摇晃说:闹个回猪吃食闹华堂啊。尾音袅袅不绝,狮子便人立而起,朝东家堂屋的神灵牌座拜了三拜。农家的神灵牌座供奉的是历代先人,观世音菩萨和天地国亲师位牌位。拜三拜亦有顺服天意,感谢造化之诚,祈求家宅平安,人丁兴旺。狮子一耍完便转身摇摆去灶房门口,匍匐地下,狮子头不停做吃食状。这时敲铜锣的汉子便会将铜锣放在狮子头下面,等待东家在上面放红包或食物。

而第一场狮子灯,家家户户是不能太小气,皆得大方。钱不多,但都得有。五元十元封给掌灯的汉子。其余或是饼干,送礼得来的蛋糕,自家做的油渣粑粑,或者是一些给小孩准备的糖果。甚至是一升白米,放入地下狮子口的铜锣上,只要铜锣不空,什物来者不拒。狮子也做出猛吃豪吞的摸样,小孩子好奇心起,会蹲下去从狮子头与狮被的空隙里看明白。却是前面一人一手撑狮子头,一手飞快在铜锣里抓东家放的食物,迅速放入袋中或递给后面的同伴。

狮子吃食要生气要活力,东家看了才欢喜,围观的老一辈便恭喜,说道吃得真好,今年养几头大肥猪啊。东家便笑得见眉不见眼。狮子讨吃三回便在堂屋的门槛左右拜三拜。慢慢退出去。东家便放爆仗欢送。各个欢天喜地,仿佛见着今年喂养的几头猪顺当长膘。

狮子被掀开后,两条汉子便将糖果分了给围观的小孩子吃。一并走往下一家。东家的小孩和妇人便也跟了过去围观,往往到中午时分,满村泰半的人便成了一条长龙队伍,浩荡声势,接灯的人家便愈加欢喜。新年好气象人丁热闹便值得欢喜。

小孩子乐得屁颠快乐,可捡拾爆仗来玩耍,又能得糖果馋嘴,雪地里鼻子往上一嗦气,黄黄的鼻涕便成嘴角嗖进去鼻孔。虽不明白大人因何而喜乐,却只觉得真是热闹快乐的,便一颗小小的心里也都装满了要炸开般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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